“摩卢基袄导师~”
一个正在撒娇的稚嫩声音靠近坐着的摩卢基袄。柔软的小手碰了碰他的手臂。摩卢基袄停下由计算机听取的口述笔记,转过身去面对着声音的方向。他看不见说话的人,但视力健全的人总是偏好和人面对面谈话。
“怎么了,小铃?”
摩卢基袄是个年近四十、容貌富知性且气质沉稳的男子。他轻声的问,便听见那个纯真的声音怯生生地回答:“我想听你讲故事。”
“好啊,要不要坐到我腿上?”
“嗯。”
小小的温暖身体悉悉簌簌地爬上他的膝盖,紧紧的依偎着寻求温情。敞开的窗口不断传来浅浅的海浪声,潮风送来的熟悉气味里多了几分湿气。看来会要有一场风雨。
五岁的小铃是个爱撒娇的女孩,平时最黏摩卢基袄。摩卢基袄将自明天起离开家一阵子,她或许因为怕被丢下而感到不安吧。这孩子在半年前失去了父母,并有过被人抛下的经验,因此总是格外恐惧会有第二次。
住在这间屋子里的孩子们都和她一样,因为不同的原因而失去了亲人。有的是因为贫困而遭到弃养,也有人因疾病或战争而失去了双亲。孩子们很快就适应这儿的新环境,日子虽然过得开朗而快活,但内心里的伤痛却是难以想象的深。
“你想听什么故事呢?”
“就是你之前讲过的啊。‘plant’的公主的故事。”
“哦,拉克丝·克莱因的故事吗?小铃这么喜欢拉克丝啊?”
“嗯,她很会唱歌,不是吗?”
“是呀。她的歌声像小鸟一样好听哦。头发长长的像粉红色的云一样,笑起来好温柔,是个很漂亮的公主。”
摩卢基袄自己也不知道她的容貌如何,但是看过的人都这么说。
“拉克丝·克莱因是不是住在太空里?我们在太空里会轻飘飘的浮起来耶。导师,你也会浮起来吗?”
“会啊,在航天飞机里就会了呢……”
摩卢基袄回想起太空中的无重力状态,不觉担忧起来。明天要出的这趟远门令他的心情有些低沉,虽然知道这跟待办之事的成功率不高有关,但多多少少也包含了旅程即将带给他的不舒服。对眼睛不方便的人而言,再没有比毫无重力、上下左右都分不清的状态更教人感到不安了。他深切体会到,一旦跨出了宇宙,上下的观念便不再适用;而自己生来便视同理所当然的那些道理,终究只是狭隘局限的游戏规则。
人们固守的价值观,也正像这一点。孰是孰非、孰重孰轻,或是分出敌我——诸如这些对立,也不过是因时制宜、受限于立场的一种精神制约罢了。
然而——就像大地之于视障者,也有人同样仰赖那些价值观而生存。失去了既有的价值观,有些人会感到无可依着,或是难以言喻的恐慌……
所以,更令人费解……
“导师……”
小铃略带不满的声音,将摩卢基袄从沉思中拉回来。他微微一笑。
“啊呀,对不起。对了,说到太空里的事情呢……”
“嗯,等会要值班了吗?”
餐厅里,穆正倚着餐桌喝东西,见到娜塔尔走进来便率性的举起一只手。
“是,少校您一直整备到刚才吗?”
娜塔尔端了餐盘,一副迫于客套不得不回应的样子,在穆的对面坐了下来。
“嗯,差不多啦。总算能休息了。等下就换你们辛苦啰。”
“不敢当。”
听见这始终刻板的回答,穆真想笑出来。
“我想明天就能进入制空圈了。”
娜塔尔说道,穆不经意的瞥了时钟一眼。
“……希望如此啦。”
乍听之下,彷佛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却令娜塔尔额眉深锁。
“的确……我们面对的是克鲁泽队。”
“不……那并不是克鲁泽哦。”
听见穆低声说了这么一句,娜塔尔反问道“啊?”,但是穆已经顾左右而言他,把话题绕到别的事情上了。
“就快到阿拉斯加了……‘JOSH-A’呢……”
他喃喃说出了位于育空四的地球联合军统合最高司令部的简称,先前他们只想着如何抵达那里,而今抵达的可能性已十分接近,反而是别的不安在心头萦绕。
想到基拉和乘员们先前的争吵——或许算不上争吵,但把场面弄僵却是事实——穆不由得思索起今后的种种。直到最近,基拉好不容易才被大伙儿视为“地球联合军”的一份子——但仅限于在“大天使号”内,而他非但无法融入,甚至在同样来自“海利欧波里斯”的同学间也显得孤立。照这样下去,若再扯进那个连穆都搞不懂的庞大组织,基拉会变得如何呢……
当然,抵达阿拉斯加后再让他退伍就行了。反正基拉原本就是为了保护“大天使号”上的人才保留军藉的。等这艘船抵达目的地,大可以让他名实俱符的恢复自由。
可是——军方会舍得放手吗?这才是直正棘手的问题。
说起来,穆一点也搞不懂上层那些大人物的想法。之所以觉得基拉的能力确属必要,或许只是穆在前线的亲身体所致;那些成天眺望北冰洋的大官们搞不好根本不希罕,说放手就放手也不一定。对基拉而言那样才好。
“……怎么说呢,搞不好自身都难保了呢。”
穆下意识的嘀咕着,娜塔尔又是“啊?”的反问。
回想起他们这一路上做过的事,在军队这样的组织里简直就在犯规连连之不可能的任务。然而穆倒还好。姑且不论阶级,他不过是一介MA驾驶而已,长官应该不会追究太多责任。问题是——玛琉。
她一定会背负最多的责任吧。穆不禁在脑中细数起历来的种种,但马上就不让自己再想下去。干嘛没事让心情沉重起来?
——正确来说,那也“不干自己的事”,只是有点微妙地无法割舍。他自顾苦笑,对着面前这个漠然用餐的女性开口说道:“……你就放舰长一马吧?”
娜塔尔不解,表情略显惊讶。
“少校,我并不是基于个人感情而对舰长有意见的!”
“哎,这我当然知道啦。”
“但是若有值得报告的问题行为,纵使与直属长官有关,我也必须传达给上级。这是我身为副官的使命。”
“——是是是,你说的是。”
那简直是教科书里的标准答案。客观公正到这种程度,反而让听者觉得愚蠢至极。话说回来,她也未免太缺想象力了。当她自己面对这份“报告”递交之后的结果,她又会怎么反应呢?
不知是不是穆这番不正经的回答令她不悦,只见她微微垂下眼。
“……是,若要我说出个人的感想,我会觉得舰长这个人太天真了。”
“也是啦。不过或许也多亏她的这种‘天真’,我们才能一路撑到这儿唷?”
“咦?”
穆的指正让娜塔尔颇感意外的睁大了眼睛。
“你想想,要是你在‘海利欧波里斯’成功守住了‘强袭高达’之后,还有必要让基拉接手那架机体吗?”
“没有——可是!”
“如果基拉不去驾驶它,我们能到得了这儿吗?”
娜塔尔不发一语的想了一会儿,极不情愿的答道:“……不能。”
但她立刻目光炯炯的瞪着穆。
“可是!违反军规的事实并没有改变。要维持军队的秩序,规则是必要的。少校,您该不会认为这也是错的吧?”
“规则啊……”
穆转过脸去看着别处。
“可是,唉。说来说去,有件最不该干的事情。却没有规则可罚唷。”
“……那是?”
“对啊,比方说——”
穆撇嘴一笑,直视娜塔尔的眼睛。
“——像是战争呢?”
舰桥的门开启,娜塔尔走了进来。玛琉原本茫然看着眼前的仪表板,这时反射性的瞥了时钟一眼,果然一如往常,正是距离交班时间的五分钟前。娜塔尔该不会将从寝室到舰桥的步行时间都以秒计算吧?玛琉半开玩笑的这么想着。旋又转念,不,若是她确实有这种可能。
“我来换班。”
“谢谢。”
简短的招呼后,玛琉站起身,娜塔尔则向通信士席上的卡兹确认。
“跟阿拉斯加联络上了吗?”
“电波状况很差,还没有取得联络。”
这和玛琉十分钟前确认的回答一样。两名女性士官在对看一眼后叹了口气。
“——照这个状况走下去,明天傍晚时就会越过北回归线了。到时候应该就能联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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