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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章 大结局之长相思下

090章 大结局之长相思(下)

嫏嬛宫。

我还未步进小东西的睡房,里面就传来小东西‘啊’的一声尖叫。紧接着,她呜呜说道:“姑姑,黑……黑……”

瞬时间,房中便燃起了烛火,接着传来如云、如月二人轻哄小东西的声音。

她怕黑,观音婢,我们的小东西怕黑。

“姑姑,那个疯女人又疯了,叫得好可怕……”

“既然知道她是疯女人,以后就不要偷偷的去看她,免得被她伤到,知道不?”

我很想就这么冲进去,抱着我的小东西,安慰她‘不怕、不怕’,可我的脚似灌了铅般,无论如何都迈不动。

因为,我不配当她的父亲。

“唉……”

只当自己是意由心生,只当是自己心底的一声叹息,所以我没在意这一声‘唉……’。

“唉……”

又一声,确信自己这一次没有听错,从万千思绪中猛地回神,我转身看向身后。

一袭玄衣的人背对着我,大氅在风中翻飞。

这身形、这背影……

我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可那背影却突地凌空飞起,往皇宫外飞去。

去势之快,犹如闪电。

没有任何迟疑,我亦纵身直追。

我的武功已是不可一世,而前面那不紧不慢永远丢我数十步的人更是不可一世。

“告诉你啊,不要想着欺负我的徒弟,我那个徒弟可厉害得紧。那一身功夫可谓出神入化。便是你亦只能和他打个平手。”

“你那徒弟是男的还是女的……是女人,我便不和女人一般计较。如果是男人,哼……我要将他打得满地找牙。”

“……无论我和乾儿如何合谋欺瞒了你,请不要怨我、不要怨乾儿。它日,当你的面前出现一位面戴黄金面具、手持着骷髅鞭的人,请不要唤他‘无极’,而是唤他一声‘蚕儿’。”

思绪万千中,已然追至我最熟悉不过的小山亭,那个无极和济安相认的小山亭。

曾经多少个夜晚,我就坐在这小山亭中望着天上的残月,就是为了感觉你和我是不是在看同一个月亮。

只是今天,熟悉的石桌、石椅仍在,却多了个人,一个戴着黄金面具的人。

石桌上,酒水早已备好。那个我熟悉的身影很是潇洒的坐在石椅上,手执着酒壶,就那般往自己的口中倒着酒。

好个潇洒、惬意、无拘、无束的儿郎。这本应该是我一直梦寐以求的生活,如今却成了他的生活。

见我到了,他用手指了指对面的石椅,“不知本尊是否有幸,邀李唐陛下共饮?”

恍若梦中,我撩袍坐到了他的对面,然后亦学着他的样子,执壶仰头饮酒。

“本尊的师尊说,她的一生最引以为憾的事便是一战赢不了秦王爷,二战赢不了李济安。她时时教导本尊,它日武功有成,若自觉武功已达到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境界,便要替她报仇,一雪两败之耻。”

闻言,我的泪就那般流了下来。将壶中的酒饮尽,将壶掷于一旁,道:“尊师和朕 第 427 章 ,脸上几乎见不着什么感情,连语句也都透着冰凉。“眼见着陛下仍旧执意不罢太子,父亲大人急了。他的一生虽然誓死效忠陛下,但他的一生还有一个人放不下,那就是他打小便护佑着的太子殿下。所以,父亲大人提议……”

听着猴儿的讲述,我明白了。原来剑走偏峰、提出谋逆之计的人是侯爷。侯爷在被斩之前唯一的要求便是放过他的儿子。只因为这个儿子仍旧可以好好的追随着承乾,维护着承乾的同时也维护李唐的安稳。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没有侯爷的人头落地,便没有废太子的成功。

语及此,猴儿又道:“猴儿了解父亲大人,在您和太子殿下之间他没办法取舍。于是,他将猴儿留予了太子殿下,而将他自己永远的留在了陛下您的身边。至死,他都不愿和我们走……”

原来侯爷有走的机会,他拒绝了,因为他只想留在我的身边,便是埋尸,也要埋在看得到我的地方,哪怕是乱葬岗!

道了声‘侯爷’后,我只手撑着石桌,贞观十七年承乾意欲谋逆逼宫的一幕幕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其实,这场‘谋逆’并没有大动干戈……全是李佑谋臣说出的话、放出的音。当时我便觉得这所谓的‘谋逆’是疑点重重。

一切的一切,只是众说一词、检举揭发。

但无论如何,谋逆是大罪,历朝历代是大刀阔斧、横刀立马,该抓的抓、该杀的杀。更何况在这之前我方方斩了李佑。

于是,侯爷成了首个被斩的人。

也正是因了侯爷的被斩,我放弃了继续追查下去的心。

那个时候,我除却为承乾的胡闹心痛之极外,也心痛着侯爷的背信弃义。

万不想如今,不过是成全,皆是成全……

知道我的心此时必十分的难受。承乾扶着我坐下,说道:“母后有一封信留予儿子。说,当儿子和父皇相见、相认的那一天,给父皇看。儿子偷偷看过,怎么看不懂啊,是天书吗?”

一迳听着承乾摸不着脑袋的话,我一迳从难受中回过神,急问:“信呢?”

承乾从怀中抓出一张雪纸,我急抓了过来展开,熟悉的簪花小楷映入眸中。

难怪承乾看不懂,因为你写的是《女则》中所谓的‘简体字’,因我对照看得多了,自是看得明白。

只见其上写着:二郎,一切的一切不是偶然而是历史的必然。我所做的一切,除了不打乱历史的脚步外,便是在这中间偷得一缕生机。当你知道一切后,不要妄想着去更改已被史官记下的历史。因为很大一部分程度上━━事情的真假已无必要,只要存活在这个时代的人,痛过、爱过、哭过、笑过、无怨、无悔、无憾便成。功过又岂是后人能够评说?

随着我的翻阅,一如《女则》上的一幕再度发生,而这一次是承乾、猴儿、杜荷三人一起和我看着你写的字逐列逐列的消失于月色中。

“怎么回事?”承乾、猴儿、杜荷三人齐呼,便是雷打不动的猴儿,也震惊得张着嘴看着消散在月色中的字。

看着字烟消云散,半晌,我‘哈哈’笑道,“不过前尘往事而已,前尘往事恍若云烟,果然,果然。”

闻言,承乾、猴儿、杜荷三人怔忡的看着我。我一笑,又道:“蚕儿,你不是说你的天魁星又怀了你的一个儿子么?”

不知道我为何转变得这般快,承乾愣愣的点头。

我拍了拍他的脑袋,“傻小子,你们一众人的到来医好了父皇心中的症结,比任何太医开的灵丹妙药还管用。这样罢,父皇便赐你这个未出生的小子名唤‘李医’罢。”

“父皇赐名‘李医’,那儿子便还父皇一个‘李明’。”

听了承乾的讲述我才知道,原来你早就知道李明之事,只是看在杨曼青为了保住元吉的孩子不惜废了武功而装疯卖傻的份上,你以一个母亲的心体谅着杨曼青的心,于是不忍他们母子分别而佯装不知。但李明自出生的时候受了苦,确实也落下了先天性的疾病,你一如当年杨曼青施银针在你身上般在李明的身上施了银针。

所不同的是,杨曼青当年在你身上施银针是为了毁你的容。而你在李明身上施银针是为了保住李明的命。只至如今,承乾终于凑齐了救治李明的药。

“这么些年,儿子已经按母后的吩咐凑足了所有的药,这就去替李明取了银针,再加上那些药物疗养,定能让李明的思维达到十二岁孩子的水平。”

足够了,有十二岁孩子的思维足够了。有的人,活一生却不一定有一个小孩子的见识。

“好,蚕儿,李明的事就交予你了。也不枉你四叔曾经那般疼爱过你一场。”

嫏嬛宫。

和承乾等人告别后,我再度来到我的小东西的冷宫,天已近拂晓。

没见到小东西,倒见到雉奴从那冷宫中出来,他正细细的叮嘱如云,“别吵醒她,她正涨身体的时候,多睡会子对她有好处。”

“可如果你妹子醒来,今日不见你,会不会……”

我的雉奴,原来你从来便没有忘记你还有一个最小的妹子。每天都会偷偷的瞒过我的眼睛来看她,是不。

好儿子,好雉奴,有你这样的一个哥哥,我就放心了。

听着如云仔细的叮嘱雉奴‘好生监国,不要让你父皇操心’的话,我刻意的躲了起来,就让雉奴当我没发现罢,要不然素来孝顺的他会因了我发现这个秘密而不自在。

直到雉奴的背影不见,我才从树后现身,然后看见如云很是震愕的看着我。接着,她眼睛一红,“陛下,您的头发……”

我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出声。

紧接着,如月亦是从屋子中冲出来。一如如云般,她的眼睛亦红了,道了声‘陛下’后哽咽之极。

“如云,如月,十年了,‘谢’之一字不足以表达朕对你们的感谢。”语毕,我深深的鞠了一躬。

如云、如月二人急急跪倒,“陛下。”

“陛下这是要折煞她们二人么?”

听着熟悉的语调,我的眼睛一湿,看向那个在阳光中缓缓向我走来的人。我颤抖的唤了声“秦妈妈。”

缓缓行至我身边,秦妈妈伸手摸向我的头发,“陛下,您这样,会吓着她的。”

她?

我回头看向屋子,半晌,再度转头看向眼前的三人。“正好,朕有一件事需你们去办理。这件事,你们处理最有方法。”

语及此,我示意她们附耳过来,然后手指着隔壁杨曼青的冷宫说了些事后,道:“秦妈妈,拜托了。”

“陛下放心,宫中彤册上定不会出纰漏。”语毕,秦妈妈一手拉着如云,一手拉着如月,往杨曼青母子所住的冷宫行去。

长吁一口气,我轻轻的推开屋子的门。

非常简陋的房间,但处处干净之极,而且这里种着数盆牡丹,在这个秋意极冷的日子里开得很是炫目。

一一抚过盛开的牡丹,我一迳走向里间,小巧的床榻上挂着粗质的布幔。一个小巧的身子正缩成一团的睡在棉被中。

近了,更近了,这容颜,这熟睡的容颜……

一时间,我的眼睛便模糊了。

缓缓的走到床缘边坐下,我伸手摸向她紧闭的眼睛:但不知这眼睛睁开,是不是一如你的风采?

许是我的手很是冰凉,小东西有些不舒服,皱了皱眉,然后咕噜着说了句‘姑姑,别闹,我还睡会子,等会子再起来读书’的话后,翻了个身,惬意的将自己再度裹得严严实实的再度睡去。

这样的她,让我想起幼时的你,曾经你也苦恼过读书的日子,也这般赖床不想起来过。

念及此,心中柔情百生,我俯身抱住她,在她脸颊上亲亲一吻。

她长吁了一口气,然后慵懒的用一只手揉着眼睛,用另外一只手不耐烦的拍着被子,“好好好,姑姑,我怕了,怕了还不成,这就起来读书、写字。”

一迳说着话,她一迳转身将被子掀了开,接着看到我的时候,她似见了鬼般的‘蹭’的一下跳了起来,就那般披头散发的站在床榻上,小手指着我,小腿不停的蹦跳着,口中是一长串的‘你你你……’。

本被她眼睛全睁开时的神所震憾,但如今看着她急成这副神情,我心突地笑了起来,便这般浅含着笑看着她。

纤巧削细的腰,面凝鹅脂的颜,红若点樱的唇,浓如墨画的眉,若秋水般的神━━十足的你啊。

如果说兕子在各方面像足了你,但至少她没有你的劣性根。可这个小东西不但像足了你,而且便是你的劣性根她也像足了,比如说爱听墙角,爱贪床……

我思绪间,她不再指着我,也不再在床榻上急得上下左右的蹦跳了,而是呆呆的看着我,然后长跪在我面前,伸手摸着我的白发,问:“你怎么这么老了?”

“老?”

“头发都白了呢。”

“面相呢?老吗?”

轻轻的摇着头,她伸手摸了摸我的脸,“帅,很帅,比雉奴哥哥还要帅。”语毕,她‘哇’的一声扑到我怀中,用力的捶打着我。

紧紧的抱着她,我哽咽之极道:“父皇错了,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啊。”

终于哭得累了,小东西从我怀中抬起头,问:“父皇,你是来接我的吗?”语毕,她吹了吹自己的留海。

可那留海因了眼泪,她怎么吹都吹不到一旁,就是裹在她眼睛四周挡着她的眼睛,情急中她伸手在眼睛周围胡乱的捋着。

看着小东西的举动,我不自觉的便笑了,帮着她捋着她的留海,道:“从此,能够得到父皇万千宠爱的便是父皇的小东西你了,便是小东西所有的姐姐、兄长都不能企及。”

“我知道。”

“你知道?”

“因为母后爱我,为了生下我连性命都不要。而父皇会爱尽母后所爱。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只是这个时间太长了些,十年。

十年啊,我心酸涩起来。举手刮着她的鼻子,“小东西。”

“父皇,你替我取名小东西吗?”

原来她至今还没有名字。心中再度一酸,我道:“不,父皇替你早就取好了名字。但不是小东西。”

“那是什么?”

“李丽爱。”

小东西闻言,眼睛一亮,“是珍爱的意思,是吗?”

“不错,你的兕子姐姐名唤丽珍,你便唤丽爱,你们两个都是父皇最珍爱的女儿。”

“父皇想起兕子了吗?”一边问着话,小东西一边揉着我发酸的眼,“父皇别伤心,以后,丽爱会像兕子一样陪在父皇的身边,让父皇永远不寂寞。可是,父皇,我还是喜欢你称呼我小东西。”

“好啊。父皇仍旧唤你是父皇的小东西。而且父皇要封小东西为衡山小公主,”

“衡山素有‘寿岳’之称,父皇赐‘衡山公主’之封是希望我能够与衡山同寿,是吗?”

小东西虽然长在冷宫,但才华博学的如云、如月并没有因此懈怠她的功课,这真是值得人庆幸的地方。看着她兴奋的小脸,我点了点头。

“父皇放心,我一定会长寿。将丽质、兕子应尽的孝心都孝敬给父皇。”

感动中,我轻抚着她那一头乌发,接着,我从怀中掏出一个莲蓬递到她面前,“瞧瞧,这是什么?”

她吓了一跳,赶紧离我远远的,躲在了墙角。

我将莲蓬剥开,剥出一粒莲子递到她面前,“这不是蜂窝,是莲蓬。来,吃吃看,非常的甜。”语毕,我当着她的面吃下一粒。

接着,我又剥了一粒在手中晃了晃。

在我鼓励的眼神之下,她终于缓缓的向我爬来,然后小心翼翼张嘴吃下,接着她欣喜若狂道:“果然,果然是甜的,而且好香。父皇,原来这就是莲蓬啊,猛一看我还以为是蜂窝呢。上一次,我趁着如云、如月姑姑不在的时候,捅了那边树上的一个蜂窝,结果那里面的马蜂跑了出来,蛰得我脸都肿了……”

她的小嘴巴一迳说着话,一迳手指着屋外的老槐树,接着又直是点着下巴示意我剥快点。

难怪小东西这般怕蜂窝,原来是被蜜蜂蛰过。

心疼中,我一边剥着莲子米递到她口中,一边说道:“父皇替你报仇,毁了那树。”

“不了,那是小马蜂的家。我不再去惹它们,它们就不会蛰我了。”

这孩子,真善良啊,好像你。轻摸着她的脸,我问道:“还疼不?”

她的小脑袋不停的摇着,接着她似乎想起一事,问道:“父皇,你是怎么知道我蜂窝和莲蓬都分不清楚的事的?”接着,她的小脑袋瓜子四下看了看,“咦,如云姑姑和如月姑姑呢?她们怎么还不进来?肯定是她们告诉你的吧。”

我摇了摇头,“想知道吗?”见她期待的点着头,我又道:“那快起来梳洗,等你梳洗好了,父皇也将原因都讲完了。”

“好。那父皇你不许再离开我,无论我干什么,我都必须看得到父皇。”

然后,洗漱也好、如厕也罢,她不停的唤着‘父皇、父皇’,便是听到我不停的答应她,她也不罢休。

这孩子,是少父爱啊。怨我、怨我……

趁着替她梳辫子的功夫,我将昨天夜间偷偷来看她、发现她然后发现李明的事都说了一遍。

她一点也不吃惊,只是将我亲自替她辫的那许多一如昨夜我见到的辫子摆了摆,摆到了身后披着,然后叹道:“原来真有一个孩子啊,而且是我的小弟。”

这事我不该骗她。但大人间的恩怨她无需知道得太多。如今我要予她的是另外的一种生活,充满着父爱的生活。

我思绪间,只听她又问,“那他的病能治好吗?”

“父皇已经找到一位名医,不出三年就能够治好他的病。到时候,他可以和正常人一样跑、跳、走路,还可以和正常人一般说话。”

“好,以后,我就时常和他一处玩去。”

夜色沉沉。

看着‘净土寺’三字,我不仅诧异,我怎么到这里来了?

是了,是了,我到这里是来找他们算帐的。

念及此,我毫不犹豫的推门而入。

只是今夜,似乎知道我来意不善,这寺中不如平时热闹,到处见不到一个人影,显得很是幽静。

那扇透着烛光的屋子应该是江流儿写书的地方吧,听说他自从西域取经归来便安心在此编译带回的经书和撰写《大唐西域记》。

不再迟疑,我一把推开了那扇门。

果然,江流儿坐在书桌前,抬头浅笑的看着我。他这神情,似乎早就知道我来要似的。

“江流儿,告诉朕,这世上果然有佛。”

“佛在心中。”

“不要和朕说这般高深的话。朕只想知道一件事,朕的皇后现在在哪里?我的观音婢现在如何?”

轻叹一声,放下手中的笔,江流儿走到我面前,道:“法由心相生,放下执着,顺其自然。凡事一开始没有希望就不会有失望,只要做好当下的事,至于结果如何,又何必费心强求。”

这话处处透露着‘不好’二字。难道你真在那个所谓的时间长廊中魂飞魄散了吗?一把将江流儿的衣襟拽紧,我厉声问道:“便是你们佛也不知道吗?”

“皇后宅心仁厚、泽被苍生。必将受到万世敬仰,这便是她人生最大的福报。她都不求在何处,陛下你又何苦强求?”

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观音婢终究没有逃过魂飞魄散吗?心中一痛,我怒道:“若朕的皇后魂飞魄散了,朕必不饶过你佛门。”

“世间万物有生必有死,有死必有生,生生死死循环不息。而生未必是开始,死也未必是结束。陛下若不饶过佛门,权当佛门死过一回便是。”

止不住眼角的抽搐,我放下江流儿的衣襟,道:“好,这可是你说的。那就不要怨朕要大下杀手了。既然佛不允朕和朕的皇后一处,既然佛枉顾了朕那许多的期待,那朕还指望它做什么?你不是说权当佛门死过一回吗,好,那朕便学一回北周武帝大举灭万佛。”

北周武帝大举灭佛,所有寺院毁于一旦,若非后期隋文帝兴佛,这李唐上下当不会有这许多的佛寺院宇。

当然也深知佛门在北周武帝手中的大劫之事。闻言,素来淡若菊的江流儿也止不住的眼角抽搐。

果然,佛不过是凡人而已。

我继续狠厉说道:“江流儿,全国三百九十二所佛事院宇,朕可以在一夕间让它们修复一新,但也可以让它们毁于一旦,你信吗?”

“信。”

“好,如果你告诉朕,朕的观音婢在哪里,朕便下旨修筑一座高高的浮屠,不但可以让你安心写书,还可以存放你从天竺带回的经书、佛像、舍利。否则,这净土寺,将是那三百九十二所佛事院宇摧毁的 第 427 章 、程知节、李勣、张公瑾、张亮、虞世南、秦琼等人的画像入木十分,尤若真人。

贞观二十一年,今上恢复李泰王位,进封李泰为濮王,礼秩如嫡。

同年,今上无缘无故赞吴王李恪一句‘英果类已’,令朝廷上下惶恐不安,李唐甚至于传闻吴王李恪将取代太子李治之尊。

同年,高士廉薨。

贞观二十二年,太子李治追念其母文德皇后,特建大慈恩寺。今上感太子孝心,敕三藏法师入住大慈恩寺任上座。

同年,今上亲自撰写的《帝范》十二篇颁赐太子李治,并予文德皇后《女则》篇以示太子,惜《女则》未保存完整,隐约可见‘汉明德马皇后,不能检抑外家,使与政事,不能抑退外戚,令其当朝贵盛,此乃开其祸源而防其末事耳……’之谈举朝皆惊,惊文德皇后对于自己掌管的宫人嫔妃非常仁慈却为何偏在其著《女则》中毫不留情地指摘东汉明德皇后的过失?成为悬而未决之疑事。

同年,唐兴兵灭龟兹。又因天竺劫持前往吐蕃看望文成公主的唐使,唐大举借兵破天竺,俘虏天竺王子,三藏法师奉今上之敕将《老子》、《大乘起信论》译作梵文,传于天竺。

同年,萧瑀、马周、房玄龄薨。最惨烈之举当属房夫人卢氏为表念夫之志,亲剜已目以守其夫。

贞观二十三年,李靖薨。今上亲敕筑突厥铁山和吐谷浑积石山之形为李靖墓并合葬李靖、红拂夫妻于昭陵陪陵。以示卫国公夫妻一生的赫赫战功。

同年,今上敕琢石筑颉利等十四位臣服于李唐的蛮夷君长像于昭陵北司马门内,长伴君侧陪陵。

同年,六月,终南山,翠微宫。

我含笑拿着江流儿予我的药丸,耳边尽是江流儿当年的恐吓之言,“陛下,凡服此药丸者,必肚破肠流,死相之恐怖无人能及,陛下可真想好了?做好了准备?”

准备?

自从拿到这药丸的那一天,我用了三年的时间做准备。

这三年,我准备好了一切,也同时又送走了我许多的战友、朋友、尊敬的长辈,但再也无三年前的悲伤绝望,因为我心中有一份执着,一如我的皇后当年执着的选择回到我身边般,我早做好了准备。

“二郎。”

回首看去,居然是无忌,他的眼中闪着泪花。有多少年了,他再一次开口唤我‘二郎’,真是亲切。

放下手中的药丸,我缓缓走到他面前,扶起他,然后给了他一个拥抱。“无忌。”

“二郎,十三年了,今天,是观音婢离开我们十三年的日子。”

“也是我承诺去奈何桥牵她手的日子。”

“二郎。能不能够……”

不待无忌语毕,我拍了拍他的肩,截话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知道我问的是什么,无忌点头,哽咽说道:“程老将军已经亲自护送太子殿下归到长安。有程老将军亲自护驾,有尉迟将军在长安迎驾,太子殿下必能安然即位。”

眼下,能够信得过的武将非程咬金、尉迟敬德二人莫属,有他们护着雉奴,我最是放心。“知道前年我为什么要赞恪儿一句‘英果类已’吗?”

“二郎此为,是想让我以后抓住机会剔除掉存在太子殿下身边最大的隐患。”

是啊,历朝历代,夺嫡的漩涡中,帝王若赞某个皇子‘类已’往往会耐人寻味,昔日赵王刘如意被称‘类己’,后为吕后所害;汉武帝太子刘据因一句‘不类己’徒生困扰,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有时候,刻意的夸奖其实便是一种祸━━木秀于林,风必催之。

我的一句‘类已’已为李恪树立了诸多的阻碍。

自嘲一笑,我道:“虎毒不食子。原来朕比老虎还毒。”

“谁叫他身上流着杨隋的血……”

流的是谁的血都无需计较了。我的身上不也流着鲜卑的血。只是如今,李恪、李愔暗中所为大有灭唐复隋之意,我又岂能让我李家辛苦建立的李唐毁在他们兄弟手上,又岂能让天下百姓再历战争之苦?

更何况,我的皇后曾经说过再过几十年,李唐将出大厦将倾的劫难……我必须做到防患于未然,必须杜绝一切不利于雉奴治国的隐患存在。

这也是这三年来我一次次举兵伐高句丽、龟兹、天竺等国的原因,也是三年来我南征北战不敢懈怠的原因。因为我的皇后曾经说过雉奴治下是中国上下五千年来最壮大的领域,而我的雉奴有他皇爷爷的‘风疾’之症,我不希望我的雉奴带着有病之躯四处征战。而我在有生之年,能够替雉奴争取多少便替他争取多少。

呵呵,好在,长捷法师将那《女则》烧毁了,否则知道更多事的我定会让天下天翻地覆。

我思绪间,无忌轻叹一声,又道:“二郎,相信我吗?”

五十年来,亲兄弟曾阋墙反目,儿女曾阋墙反目,只有眼前这位打小就和我结拜兄弟的人,我的郎舅之亲,陪我走完了这漫长的人生路。当我不是皇帝的时候他为我披荆斩棘、披肝沥胆。当我是皇帝的时候,他无怨无悔的陪我走完了二十三年的漫长贞观之路,我的贞观盛世有他的一份功劳。

如今,临别之际,他是我唯一放得下心的托孤大臣,我坚信雉奴在他的辅助下,将创造出比贞观更胜出一筹的盛世。

只是如今,被封任太尉兼尚书、门下二省实职的托孤重臣,无论他以后如何忠心为国、为君,都逃不脱一个‘外戚干政’的罪名,更何况他要替我杀许多的人,那许多对雉奴不利的人。便算雉奴再讲孝敬,只怕也抵不过悠悠众人之口。

明知自己的担子有多重、多难,明知道自己最后的结果,明知道自己的一世英名可能会因了‘外戚干政’而被毁之怠尽,但无忌却无怨无悔的接下了托孤重任。

他为我牺牲如此。我却不知该如何保他、护他?

“五十年了,不信无忌,还信谁。”

闻言,无忌眼睛一红,再度跪下,“二郎。”

无忌予我一生有恩有义,临终前我必得保他一命才是。心中做了决定,我向外唤道:“你们进来罢。”

紧接着,褚遂良等人进了来,看他们的眼睛亦是红红的。

褚遂良率先跪下,高声道:“陛下龙体本就有恙,能否不要再食那些所谓的救命仙丹,臣敢斗胆明说便是那些东西使得陛下龙体一直不愈。臣恳求陛下,扔了它们罢。”

褚遂良的耿直一直被我看在眼中,便是我要看他写的唐史,他都拒绝……自从马周去世后,我起用褚遂良为黄门侍郎。很快便提升他为中书令,接替了马周的位置,成为我身边举足轻重的大臣。只是,再怎么举足轻重,连无忌都不透露的天机我又如何透露给他知?

思绪间,我扶起褚遂良,吩咐说道:“卿等忠烈,简在朕心。昔汉武寄霍光,刘备托诸葛,朕之后事,一以委卿。太子仁孝,卿之所悉,必须尽诚辅佐,永保宗社。有无忌、有遂良,国家之事,新主无忧。”

我这是在交待后事啊。

听出我言中之意,褚遂良恐慌道:“陛下,您……您这是……”

“朕这几日自感身形疲惫不堪,若非功力护身的原因,只怕数日前便已驾崩了。撑至今日,实在是因了诸多心事放心不下。”

闻言,以褚遂良为首的群臣皆再度跪了下来,“陛下。”褚遂良更是跪行到我面前,抱着我的腿,流泪道:“臣等自私,未顾及陛下活着的辛苦。请陛下明言,不管有何事放心不下,臣便是肝脑涂地,亦为陛下完成。”

轻抱着褚遂良的脖颈,我郑重交待,“朕驾崩后,你除却要用心辅助新帝外,更要保护好无忌。无论如何,要保他一命,否则,卿就不是朕的忠臣。”

当然明白历朝历代的托孤重臣几乎没有一个有好的下场。褚遂良看了眼流泪的无忌,又看了眼身后一众不敢抬头的群臣,这才看向我的眼睛,斩钉截铁道:“陛下放心,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国舅爷的脑袋。”

褚遂良是言出必行、说到做到的主,他能够如此承诺,那就说明他一定会做到。

如此说来,雉奴真到了万不得已要杀无忌的那一天,有褚遂良,无忌也会保有小命一条。

无忌,我为你做的,也只能如此了。

我扶了褚遂良起身,“好,朕信你。另外,朕再交待卿一事。”

“请陛下吩咐。”

“若朕真大行而去,暂时密不发丧。待长安传来太子即位的消息后再将朕运回长安。”

明白我这样做是为了杜绝历朝历代以来所有太子即位有可能出现的意外。褚遂良再度点头,“臣记下了。”

“待朕入了昭陵陪伴文德皇后后,封陵、封墓、拆栈道。再也不必供养如生。”

眼睛再度一红,褚遂良再度叩首,“臣遵旨。”

“好了,你们下去罢。无忌,你留下。”

眼见着一众人退下,我看向无忌通红的眼,叹道:“无忌,我能够为你做的,便是保你一命。好无忌。若真有那一日,不要怨雉奴。想办法去岭南罢,也许,那里才是真正的桃源。”

轻抹了眼角的泪,无忌笑道:“二十年前我就想去岭南,是你不让。”

能够将得失看得这般轻松,能够笑看自己以后的生活,这才是无忌啊。一笑,我给了他的肩一拳。

“我倒想陪着你和你一起去见观音婢,但……你交待的事我必须完成。所以,你轻松了,活着的、苦的,只剩我一人了。”

是啊,活着的,苦的只剩下他一人了。心中一酸,我道了声‘无忌,对不起’。

一笑,抹了眼泪,无忌轻声问道:“二郎,不怕丽爱怨你?真不打算见她一面?”

想起我的小东西,想起这三年来无时不刻的陪着我的小东西,我的心酸了起来。“我已将她托付予了雉奴,雉奴会好生待她,不见也罢。”

一旦见了,我怕会因了她的泪而动摇我的心。

“二郎。”

轻摆了摆手,我缓缓的往桌案处走去。缓缓的拿起桌上的药丸,放在眼前细看。

我的观音婢,今生,我终于可以和你死同穴了。

我的观音婢,来生,我定能在你的耳边轻哼一曲《凤求凰》。

史载:

贞观二十三年,六月,李世民驾崩于终南山翠微宫,谥号文皇帝。

八月,葬文皇帝于昭陵,庙号太宗。

------题外话------

文至此可以标上‘完结’了。

不舍!

后期主旨番外。想写杨广、千金、长孙晟,也想写李渊、窦伊人,更想写元吉、杨曼青,李建成、郑盈盈,承乾、称心,李泰、阎婉……但最想写的是观音婢大结局之意难忘,也许只会写此一篇也说不定,到时候看是在番外还是在观音婢卷中上传。

写番外就得重温前文,这样才能保证没有遗漏。所以番外的等待过程定会长一些,朋友们见谅。

等不得的看到这章就权当完结了罢,开放式的的结局也不是不可,嘿嘿……

两年的相伴,六百天的相随,感谢不离不弃予我坚强、予我鼓励、予我支持、予我中肯意见的所有朋友们。

群抱。

另:等待中可回顾也可看看俺的其它文,本书页面‘作者其它作品’均可链接,评价票毫不客气的狂砸吧,俺受得住。奸笑中飘走……回头群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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