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小雨坐在车里，静静的看着窗外夜色中朦胧的景色，晚风从半开的窗户刮了进来，带着丝丝的凉气。
有一个黑影靠了过来，米小雨没动，很快，散发着男人体味的大衣披在了米小雨的身上，车窗也在这时候被摇了上去。
时间静静的走着，窗外，阴暗的夜空已经升起了一轮月亮，今晚的月亮真圆啊！
米小雨仰起头，皎洁的月光下，她的脸就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银光。
慕容睿靠在车座上，这样安静的气氛让他连日来烦躁的心安定下来。
他伸出手，在月光下，很快就找到了米小雨的手，软软的，只是有些冷。
慕容睿把她的手拉过来，扯开衬衫的纽扣，直接就把米小雨的手放到他的胸口处。
米小雨嘴唇绷紧，眼睛里有一个热热的气流在涌动，她睁大眼睛，透过车窗，盯着夜空中那轮正冉冉升起的月亮，冰冷的月光让她眼里的温度慢慢撤了下去。
她慢慢闭上了眼睛，四周，除了男人的呼吸，就剩下河水流动的声音。
车厢里的温度越来越低，夜已经很深了。
慕容睿把车厢里空调的温度提高，看了一下手表，距离子夜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副驾驶上，女人盖着他的大衣，闭着眼，似乎已经陷入了睡眠中。
黑色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慕容睿伸出手，把她脸上的头发拨到一边，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暴露在他的面前，因为月光的原因，苍白的脸色，带上了一层银光，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不识人间烟火的仙女一样。
慕容睿目光在这一刻忽然凝固了。
远处，是医院的废墟，那棵高大的桂花树，在月色下，还能看得清清楚楚。
眼前的人影再一次和他心底的记忆重合在一起，那结的密密麻麻的心网一下子被扯开了一条大口子。
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慕容睿仰起头，透过车窗，也看向了夜空中那轮特别明亮皎洁的月亮，时光在那一刻好像回到了从前。
桂花树下，那个穿着粉色蓬蓬裙的小女孩，正围着他跳来跳去，咯咯咯的笑声，在那满是月光的晚上传的很远。
慕容睿忽然想起了米小雨曾经说过的那个还没有出世的孩子，那个孩子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眼睛。
眼睛里好像进了什么东西，酸酸的，涩涩的，慕容睿用手揉了揉，有一滴水从眼角里滑落。
他慌忙闭上眼睛，眼前一下子没了亮光，四周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黑暗。
胸口处忽然有一双小手像小猫咪一样的挠了他一下，他僵硬的身体，立即被注入了一道强劲的热流，冰冷的心，也慢慢的回暖。
他隔着衣服，把那双小手死死摁在他心脏的位置，呼吸渐渐变得均匀。
旁边副驾驶的座位上，米小雨慢慢的睁开眼睛。
她的手还放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手心上的暖暖的温度，让她舍不得从那里拿开。
手掌下面，是砰砰跳动着的强有力的心脏，她已经清楚的感受到慕容睿心脏的跳动。
米小雨嘴唇颤了颤，慢慢的把手从慕容睿的胸口处往回拖。
慕容睿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一把摁住米小雨的手，不让她从他胸口处逃离，盯着米小雨那张看起来有些慌乱的脸：“时间到了？”
“嗯！”米小雨垂下头，放弃了从慕容睿怀里挣脱的想法。
慕容睿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还有三十分钟的时间，就到午夜十二点了。
看了一眼车窗外面，银色的夜幕中，带着清冷，慕容睿皱了皱眉头：“我下去烧吧，你在车里别动。”
米小雨抬头盯着他看。
慕容睿脸上的表情一下子不自在起来：“那也是我的孩子，为她做这些，也是我应该的。”
米小雨没有说话，只是，她那双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其实，在夜幕下，根本就看不到她眼里的眸色，慕容睿看到的，就是亮晶晶的水花在闪耀。
她怎么又哭了呢？
慕容睿伸手，想要触碰到米小雨的眼睛上。
米小雨别开脸，一下子避开了慕容睿的那只手，手从慕容睿的怀里拿出来，把慕容睿的衣服披在身上：“我自己下去吧，你就不用过去了。人多了，吓着孩子，她该不敢来了。”
慕容睿刚想反驳自己是孩子的爸爸，孩子怎么会害怕他呢？
可是，一想到自己从未期盼着这个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心里忽然间就愧疚起来，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反应，任凭米小雨下了车。
听到车门砰的一声响，他才反应过来，他猛地推开车门，紧紧跟了上去。
米小雨没有回头，直到慕容睿追上她，从她手里扯过包袱，她都没有看慕容睿一眼。
河边的温度更低，月光下，河水就像是一条银色的镜子，只是越往远处看，这面镜子越深。
因为是雨季，所以，河水非常深，这里又是城市的高地，河水流动的非常湍急，哗哗的水声，掩盖了夜色的宁静，让整个世界也跟着喧哗起来。
米小雨默默的蹲在地上，从地上捡起一个木条，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顺着河水流动的方向，开了一个大口子，并画上了一条长长的甬道。
慕容睿也学着米小雨的样子，蹲下身子，他奇怪的指着那个大大的口子，问道：“这是什么？”
米小雨不悦的皱起眉头，瞪了一眼慕容睿，用手指了指天，又指了指慕容睿，便垂下眸子，把包袱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放到圆圈里。
慕容睿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这些东西，金黄色的纸元宝，还有叠得方方正正的黄色的纸，上面印着一些他看不懂的符号。
慕容睿的目光一下子停驻在那架金色的天梯上，一节节的梯子，被叠的工工整整，这就是她所说的天梯吧！
米小雨从怀里拿出火柴，慕容睿奇怪的看着她，这是什么时候买的东西呢？
火柴这种东西，在他视线中早就灭绝了，他还是在小时候的记忆中，才会出现过这种东西。
嗤的一声，火柴被点燃，小小的火焰在夜色中带来了一抹来自人间的热气，很快，圆圈中的纸就燃烧起来。
鲜红的火焰映着米小雨惨白的脸，她虔诚的跪在那堆火前，手里的木棍，慢慢的拨弄着那堆正在燃烧的火焰。
慕容睿觉得，他好像越来越看不懂米小雨里了，就像现在，火光中，米小雨的那张脸，本来近在咫尺，在他看起来，就觉远在天边。
火苗渐渐的弱了下来，很快，唯一的一点火星跳跃了几下，就没了踪影，地上只剩下一片烧黑的纸屑。
“回去吧！”慕容睿伸手揽住米小雨的肩膀，虽然有火焰烤着，可是，她的身上仍然是一片冰冷。
米小雨慢慢的转过脸，看着慕容睿。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月光很明亮，可以看得清彼此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
“怎么了？”慕容睿用手摸了一把脸，难道他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米小雨一声不吭的注视着他，眸子里的幽深就像是一潭望不到底的井底，而他正一点点的往下坠，那种越来越没有希望的恐惧，让他一下子抱住了米小雨的身体，用力把她搂到怀里。“天太冷了，回去吧！以后有机会我们再来看她！”
好像配合着他的话，他的身体情不自禁的哆嗦了几下。
怀里的米小雨已经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他的衣服还披在她的身体上，他只穿了一件衬衫，他的病还没有好彻底，这样的夜晚，对于他来说，应该是特别的寒冷的吧！
心底处，那曾担忧让米小雨眸色更加黯淡下来，她慢慢的仰起头，直到看到了那轮挂在夜色中的月亮，她才慢慢的喘出口气来。
“我还有一包纸忘在车里了，你帮我取来，好吗？”米小雨声音软软的，祈求的语气，让慕容睿的心一下子变得欣喜起来。
多久了，她没有用这样的眼神，和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久得他的心已经变得麻木了。
“好，你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慕容睿向车子跑去。轻快的步子，就像是一只矫健的雄鹰。
米小雨盯着慕容睿的背影，眼里一下子涌上大滴大滴的泪花，慕容睿雀跃的身影，在这模糊的泪水中，渐渐的远去。
再见！永不见！
米小雨薄凉的唇挽起，嘴边挂着笑容。
她一步步向水中走去，月光下，有一个漂亮的小女孩正向着她招手：“妈咪，快来啊！”
她的宝贝来接她了！
米小雨笑了，灿烂的笑容在皎洁的月光下尤其动人，她忽然加快了脚步。
身后的动静惊醒了慕容睿。
他转头，正看到米小雨一步步走到了河水的中间。
“米小雨，你干什么？给我回来！”慕容睿疯了似的一边喊，一边往这边冲了过来。
随着他的喊声，又窜出几十个黑色的人影，河边一下子变得嘈杂起来，叫声，喊声，水流的扑打声，让这子夜时分的郊外变得一片混乱。
而这些，米小雨都看不到了，她紧紧的盯着前面河水中的一道道的波纹，那是她的宝宝刚刚走过的痕迹。
“宝宝 ，妈妈来了，等等妈妈！”水已经淹没到了米小雨的脖颈处，她那吊在脑后面的头发，一下子被急速的水波冲开了，凌乱的头发扑在了水面上，掀起的水纹，就像是一群鱼儿成群结队的跟在她的后面。
“米小雨，你给我回来！”慕容睿凄惨的声音，让米小雨滑动水的手，有片刻的停顿，她忽的转过身，对着慕容睿笑了。
慕容睿浑身一震，声音哆嗦得说不出完整的话，他用力的划着水，无奈水深，而又急。
当他的手马上就要接触到米小雨的手臂上的时候，米小雨忽的用手拍了一下水面，激起的水花很快迷了慕容睿的眼，而米小雨却在这瞬间，挣脱开他那还未攥紧的手。
慕容睿的眼睛还没有睁开，就感觉到米小雨的胳膊从他手心里滑落出去。
她居然一心求死！
慕容睿的眸子里写满了说不出阵痛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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