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袖抿了抿嘴，小脸仿佛是十月里霜打的柿子，红艳艳的，半响才嗫嚅着道：“太子妃，您说公公会有感情吗？”
秦紫嫣一愣，不解地看向绿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您先说会不会有？”
“有自然是有的，只是……”说到这里，秦紫嫣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当下一惊，捂住嘴道：“难道说有哪位公公看上你了？”
绿袖笑着摇了摇头，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平日里对奴婢多有照拂而已。”
“你说的，可是太子身边的大公公孙福？”秦紫嫣皱了皱眉。
“嗯。奴婢正是瞧着他身份特殊，于是在他跟前，往往好言好语相陪着。他也算是个有心的，府里拨给我们的月俸从来没有短缺过。”
秦紫嫣眉心卷起，沉吟道：“孙公公身份的确不一般，若是愿意站在我们这边，对我们的确帮助很大。但是，绿袖，我不希望这种帮助是建立在你的委曲求全上。”
“太子妃，奴婢没有委曲求全。”绿袖急忙接口道。她不过是个奴婢而已，在谁人跟前都是要奴颜媚骨笑脸逢迎的。凌姑娘跟前如此，孙公公跟前亦不过如此而已。况且，后者还有利于自己跟秦紫嫣在宫中生存。因此，她心中一点也不觉得委屈。
但秦紫嫣想得自然比绿袖要深得多，宫中对食现象虽然目前已经被禁，但毕竟早已有过先例，很难担保不会复苏。绿袖是秦紫嫣从相府带过来的丫鬟，是贴心窝的人儿，秦紫嫣本来打算向太子求个合适的人，把绿袖当成亲妹妹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孰料与太子冷淡至此，全无夫妻情分，这些个打算才被秦紫嫣暂时搁置在了心底。
“总之，以后能避就尽量避着点。这宫中，能不招惹的人和事，我们就尽量不去招惹。”秦紫嫣蹙眉叮嘱道。
门外，有丫鬟敲门，朗声道：“太子妃，太子请您过去一起用膳。”
秦紫嫣没说话，绿袖却立即起身，拉开门，不是很客气地道：“麻烦你回去告诉太子，就说太子妃前几天罚跪时受的伤现在还没好，还下不了床。这午膳，怕是陪不了了。”
那丫鬟却仿佛没听见一般，身子往前一探，朝着秦紫嫣问道：“太子妃的意思呢？”
“绿袖是我的家生丫鬟，她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秦紫嫣最见不得有人轻视绿袖，因此对这个丫鬟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声气。
岂料，这样冷漠的话语抛出，眼前的丫鬟依然不肯离去，而是福了福身道：“太子跟凌姑娘都已落座，太子妃您如果要去的话，还是尽快梳洗妆扮。”
言语不卑不亢，仿佛眼前的太子妃，只不过是自家的阿姊阿妹般。
秦紫嫣不免多看了两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秋月。太子妃若没有别的吩咐，那么奴婢就先回去复命了。”
“嗯，我稍后即去。”秦紫嫣点了点头，挥手示意她退下。
绿袖嘟着嘴走到榻前，不满地道：“您如今都这样了，干嘛还答应去呢。那凌姑娘说不定又准备了一肚子的坏主意，就眼巴巴地等着太子妃您过去呢！”
“好绿袖，快些扶我起来梳妆吧！”秦紫嫣撑着坐了起来。
绿袖虽然有些不能理解，但还是忙一边扶着，一边朝门外大声道：“竹心，春菊，都进来搭把手罢。”
“竹心，你去打盆水，里面记得兑紫罗兰花汁。春菊，你手最巧，给太子妃盘发。”绿袖边吩咐着，边从柜子里挑了套桃红色的裙装。
秦紫嫣回首瞧见了，道：“这桃红色的确会让人看上去气色不错，但绿袖你忘了我现在是病人吗？”
绿袖会意，重新挑了一件青色宫衣。那淡淡的青色，犹如二月里枝头上花刚谢的小青桃。
事实证明，这个颜色，的确挑对了。
当秦紫嫣一身青色宫衣，宽大领口，广袖飘飘，头绾简雅倭堕髻。这等妆扮出现在太子与凌姑娘眼前，着实让两人惊艳了番。前者，目露赞赏；后者，则隐隐有嫉恨一闪而逝。
秦紫嫣的腿并未好全，那十多个时辰的罚跪，伤得不止是皮肉。因此此刻走起路来颇为吃力，饶是有绿袖在一旁扶着，额角的发丝依然被汗濡湿。太子瞧见了，起身用衣袖替秦紫嫣拭去，目光里有短暂的柔情。
凌姑娘在一旁笑靥如花，“本还以为妹妹不会来了呢，心里正担心着妹妹的腿伤如何了。现在看到妹妹神情，想来该是没什么大碍了。我跟太子，也总算是可以放下心来了。”
“多谢太子和凌姑娘挂念。”秦紫嫣淡淡地道。
一旁的丫鬟已经开始布菜，一个菜名一个菜名地报着。凌香屡屡听到太子爱吃的菜名，都会忍不住附和两声，神情得意至极。秦紫嫣却充耳不闻，只是看着挂在墙上的一幅画。
那幅画应该有些年代了，用粗狂的手法勾勒出一个女子的轮廓，发丝飞舞，衣裳繁琐而宽大。没有五官，但看着，却依然给人一种女子在哭泣的感觉。
秦紫嫣不禁瞧出了神。
直至，耳边传来太子不悦的话语，“太子妃在想什么呢，这么投入？”
秦紫嫣一惊，视线正好对上太子投射过来的目光，当下略微低了低头，道：“没什么，只是突然很想念在王府的时光。”
凌香一听，讽刺地笑道：“妹妹这话，是觉得东宫不及丞相府吗？”
“不知凌姑娘有没有听说过落叶归根，东宫固然好，但我自小生在相府，对相府的感情自然是无法被取代的。”秦紫嫣神色如菊，淡然万分。
“没想到太子妃这么重情重义，那么你对人的感情，也是如此吗？一旦进入心里，便再无法被取代？”太子提起桌上刚开封的一坛酒，不顾凌香娇嗔的阻拦，便对着嘴灌了起来。
“是的。”秦紫嫣应道。
太子手中的酒坛立即失手跌碎在地，嘣得一声响，酒水四溅，倒把坐得离太子最近的凌香吓了一跳。凌香堆起娇媚柔弱的笑容，正想偎依进太子的怀里。却讶然地看见太子径直起身走到太子妃跟前，俯身看着秦紫嫣的眼，一字一句地道：“希望太子妃最好记住自己的话，除了心中那人，千万勿再对旁人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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