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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7夜半惊心,牵引8

“小黑!”岚桃花自地上窜起来,大吼一声,嗓音悲戚高昂,回声阵阵,惹得林中夜鸟再度受惊啼鸣一声,振翅扑飞。

嗓音未落,岚桃花倒是早已一溜烟儿的朝前方奔去,待还未奔出多远,便瞧见小黑一马当先的领着一群人朝这边靠来。

霎时,火把光影摇曳,照得林子顿时亮堂不少。

这厢,那一身黑的小黑瞧见岚桃花后,虎躯明显一震,似是完全未料到一向痞性难移的自家小姐竟会破天荒的朝他悲戚戚的冲来。

不久,见岚桃花离他越来越近,且毫无收势的趋势,小黑愣了愣,足下顿住,双眸微瞪的瞥着岚桃花,道:“小,小姐,跑慢点!”本要再提醒一句‘切莫摔着了’,但又觉岚桃花常日里太过刁蛮,这句关切之语用在她身上委实浪费,便待这后话到了嘴边,就自动噎了下去。

此际的岚桃花,早已是心肝猛跳,心口涌着几丝灼热,几丝重生般的欣喜,待闻小黑提醒她跑慢点,她突觉一暖,差点没骨气的酸了鼻子。

眨眼间,待跑近小黑,她迅速如八爪鱼一般吊在了他的身上,双臂也是紧紧缠在了他的脖子。

小黑眼角一抽,身子踉跄不稳,差点摔地。

他急忙伸手拖住吊在他身上的岚桃花,努力的敛神一番,老神在在的道:“小姐,男女授受不清!”

岚桃花咬牙切齿的在他的肩头捶了一拳,在闻得小黑痛呼后,她眸中才泛出一丝满意,随即变着调子悲戚绵长的道:“小黑啊,我终于见到你了!你可知晓,你这回差点见不到我了啊,那几个杀千刀的黑衣人,凶残至极啊!”

小黑眼角一跳:“这话怎说的?小姐你不去祸害别人就已是万事大吉,岂还有人敢祸害你?”

闻得这等毫不关心的言语,岚桃花心头的狂喜顿时被浇灭了一分。

她斜眼望着小黑:“你说什么?小姐我有这般不长进么?你小姐我祸害的可是家国,岂会祸害人?”

她说过,她一声的志愿便是做一国鼹鼠,啃君国的社稷,吃君国的朝粮,坏君国的根本,只要她老爹想通了不当忠臣,她立马就可以举着小旗子造反的。

是以,这祸害人倒是算不上,顶多算是祸害君家罢了。

这厢,小黑脸色倒是黑了黑,不由嗓音低了一分,道:“我方才仅是随口一说罢了。”

说着,嗓音顿了顿,转眸朝不远处那背靠着树干而坐的凤黎渊望去,眸光先是触及到凤黎渊满身血染的衣袍,他一愣,视线往上抬,待见凤黎渊容华倾城,面容精致俊美得不可方物时,小黑脸色终究是阴郁不少,不由朝吊在他身上的岚桃花问:“小姐今儿失踪,就是绑了个男人来此逞兽欲?”

“兽欲?”岚桃花一愕,随即反应过来,身上往小黑身上一猛的一捶:“你这话之意,是我故意失踪,绑着凤黎渊来此对他霸王硬上弓?”

说着,见小黑沉默,也见跟在小黑身后的那数十名手拿火把的小厮也沉默,岚桃花胸口腾腾的窜了一把怒火,吼道:“丫丫个呸的,天地良心!我岚桃花今儿是又遭劫又遭吓的,如今竟还被冤枉成欺压良民,小黑哇,自今日起,你便滚回山上去,我身边容不下你这尊信口开河的蠢辈了!”

嗓音未落,她也不顾小黑反应,极其干脆的自他身上下来,随后朝小黑身后那数十名小厮看去,喝道:“盯着做什么!是不是我老爹叫你们来的?你们这些吃惯了相府白饭的,倒是仅长肉,不长脑子!没瞧见那边靠着树坐着的是瑞国祈王么?还愣着做何,还不快去将他扶过来?”

小厮们一怔,纷纷低头,极其畏惧心虚的朝不远处的凤黎渊跑去。

如今这形势,他们倒是瞧得清楚。明显是自家这小祖宗生了小黑侍卫的闷气,是以将气撒到了他们这些相府小厮的头上。

如今,虽说极为不喜这小祖宗对她们大吼大叫,但迫于她常日里的**威,他们也只有低头忍了,只求待她回得丞相府,自家相爷将她赏个几十大板,让她几日都下不了床才好,也好磨磨这小祖宗的脾性。

另外,不得不说,今儿自家老爹及夫人发现这小祖宗又溜出府并毫无踪迹可寻时,那可是气得五雷贯顶,想来这小祖宗一旦回得相府,怕是真得脱层皮!

小厮们一股脑儿的跑至不远处的凤黎渊面前,纷纷扫了一眼他满身是血的衣袍,随即见他面容精致苍白,浑身瘦削,不由生了几丝怜悯之心,此番,他们也未扶着他,反而是几人联手将他抬了起来,纷纷小心翼翼的挪到了岚桃花面前。

凤黎渊眼角微抽,清风温润的面上终究是染了几丝隐忍。待被小厮仰着抬到岚桃花面前,他道:“咳……桃花,还是让他们扶着我走吧,这样仰面抬着,着实不妥。”

却不料这话一出,岚桃花却道:“黎渊说得极是!那我让他们背你!”

凤黎渊正欲婉转拒绝,但唇瓣动了动,终究是沉默。

随即,岚桃花指了一名身材壮实的小厮背了凤黎渊,那小厮身子的确强壮,如今背着凤黎渊,竟似是背了张薄纸似的,轻巧随意。

岚桃花瞧得有些错愕。忆起她方才背着凤黎渊行路的沉重感,可谓是泰山压顶般,差点就折了她的脊梁骨。

不得不说,她这身子骨,的确不行。待这回回得了相府,她定要重操旧业……习武,强身。

命小厮们护着凤黎渊往前,岚桃花却是自顾自的跳上了小黑的背,让他被她。

小黑脸色一黑,极其不甘愿的背着她慢腾腾的跟在那群小心翼翼护在凤黎渊身边的小厮身后。

见小黑走得委实太慢,岚桃花眉宇一蹙,不由拍了拍小黑的肩,“小黑,能否走快点?你小姐我快忍不住了。”

小黑错愕了一下,随即脚步一顿,如临大敌般道:“你忍不住什么了?”

岚桃花道:“媚毒哇!你小姐我今夜中了媚毒,差点真就对凤黎渊行了禽兽之事,如今,媚毒虽说不是那般猛烈,但终究是毒,要损体伤神啊,你走快些,争取早些到京都城里,然后将我丢入小倌楼里,给我寻一个俊美一点的小倌给我解了媚毒就好了。”

小黑震惊。

感情他此番背的不是一团痞子,而是一团一点便要燃着的火啊!

正要加快步子,但又觉得不对,不由冷喝一声:“什么?小倌楼?我说岚桃花,你是女人,是还未出嫁的女人!那小倌楼,男妓猖獗,也是你能去的地方?”

岚桃花一怔,未料到小黑竟反应这么大,不由随意解释道:“正因为我是女人,且又中了媚毒,所以才要去小倌楼啊。”说着,嗓音认真了几分:“别以为你是我师兄就敢随意唤我名字,并随意吼我,小黑,我可是你主子!桃花轩明镜堂堂主的位置,你是不想坐了?”

小黑冷哼,恨铁不成钢般的道:“少拿明镜堂来威胁我!”说着,嗓音顿了顿,又道:“那小倌楼,你也莫想着要去了,不是中了媚毒吗?回相府泡冷水澡!”

岚桃花惊了一跳,双拳努力的捶打小黑:“你丫的是想害死我?你又不是不知我自小身子虚寒,若非万不得已,不可沾染太多的冷水?上回淋了雨,便生了场大病,这次你竟让我泡冷水澡!”

“若不泡冷水澡也行!待我将你送回相府,你便好生等着我去医怪那老头子手里拿媚毒的解药回来!”

“等你拿回解药来,你小姐我怕是早就翘辫子了!”说着,又伸手狠狠敲了一下小黑的肩膀。

小黑受痛,心头也是来气。

想他今日循着她的话跑去城东的庙会去偷偷观那萧将军家的庶女萧婉,哪知那城东今儿根本就无庙会,待他败兴而归,却不料被丞相捉了去,一顿臭骂不说,还勒令他两个时辰内寻这朵偷偷离府的桃花,如今,桃花倒是寻着了,但时辰超出一个时辰有多,他心头满是憋屈也就罢了,这朵桃花此际竟也给他不安生!

一想到这儿,小黑脸色一沉,不由狠道:“翘辫子就翘辫子!你岚桃花作恶多端,翘了辫子不知会让多少人安心!”

一腔话吼得倒是怒气盈盈,然而待小黑吼完,却当即后悔了。

见背上的人半天没声响,小黑咳嗽一声,正欲说句安慰反省的话,哪知岚桃花却是低低沉沉的出声了:“小黑,你当真觉得我岚桃花极坏?”

小黑一怔。

岚桃花又道:“罢了,我岚桃花的确作恶多端,你循着师父之命下山护我,甚至被我逼进了桃花轩,说来,这些的确是我的错。待此番回得相府,我便立即给师父修书一封,到时你便可以离开这里了。”

小黑眼角一抖,“桃花,我……”

岚桃花突然轻笑一声,不置可否的打断他的话,道:“师兄,莫要再言了。我身子不舒服,待你将我背回相府时,再叫醒我。”

说着,双臂轻轻的环在他的脖子上,柔软的发垂落在小黑的耳际,小黑神色微变,欲言又止一番,终究是叹了口气,未再言话,仅是动用内力加快步子往前,待超过前方小心翼翼护着凤黎渊的小厮们时,他脚下如风,头也不回的吩咐:“尔等将瑞国王爷好生送回质子王爷府,随后再归相府!”

小厮们急忙点头应道:“是!”

这时,那被人背在背上的凤黎渊却是望着被小黑背着的岚桃花,正欲唤一句,哪知小黑却是速度如风,他的话还未道出来,小黑早已到了林子尽头,转眼消失。

夜深,人寂。

冷风浮动,卷起枝叶,数摇,影动。

夜半三更之际,小黑才背着岚桃花到了京都城门口。此际夜阑人静,城门紧闭,小黑无奈,仅得背着岚桃花悄无声息的跃过了城墙,而后迅速消失在了京都那条宽硕冷清的主街尽头。

此际京都丞相府,灯火通明。

丞相与夫人云氏,皆正襟坐于相府大堂,丞相脸色阴郁,夫人云氏,却是漫不经心的饮着杯中的茶水,面上无丝毫表情,平静如水,但却令人有种泰山压顶般的厚重与压抑。

待小黑背着岚桃花终于到了相府大门,那一直守在相府门口的老管家却是急忙迎了上来,待瞧见岚桃花竟在小黑背上熟睡,不由恨铁不成钢的道:“小姐,醒醒!老爷和夫人还等着你回话呢!醒醒!”

小黑眉宇一蹙,急忙往后退了一步,道:“管家,先莫推小姐,她如今身子不适。”说着,嗓音顿了顿,又道:“你快些在小姐屋子内准备一桶冷水,小姐要沐浴!”

老管家脸色一变,眸子盯了盯小黑背上的岚桃花,又见小黑脸色严谨,似是不在开玩笑,不由点了点头,正欲离开,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朝小黑为难道:“那相爷与夫人那里……”

小黑道:“我现在就背着小姐去见相爷与夫人!”

老管家点头,再度望了岚桃花一眼,随即转身入了相府大门,小跑开去。

小黑此番也不耽搁,急忙背着岚桃花入得相府,并在去往大堂的路上,唤道:“小姐,快些醒醒,等会儿就要见着相爷与夫人了。”

此话一落,背后无声。

小黑愣了愣,不由掐了掐她的腿,嗓音又稍稍提高了一分:“小姐,醒醒,醒醒!”

哪知这话一出,背上的人仍是毫无声响。

刹那,小黑惊了一下,当即停下身来,将背上的岚桃花抱在怀里,猛的摇晃着她的手臂,道:“小姐,醒醒,醒醒!相府到了,你快醒啊!”

月色下,见怀中的岚桃花满脸灼红,且全身似火般燃烧腾腾,且无论他如何唤,如何摇晃,她皆毫无反应。小黑顿时急了,不由朝周围一吼:“来人,快些请大夫!”

一道尖吼,骤然吓得相府所有人都惊了一跳。

那大堂内正襟危坐的相爷与夫人云氏,皆快步而来,待见岚桃花昏迷不醒,脸色极其诡异的灼热,他们如临大敌,脸色刹那微白。

是夜,相爷府不停有大夫进进出出,丫环们也端着冷水、热水在岚桃花闺房内忙来忙去。

本是寂寂的夜,相府却是弄得人仰马翻,个个不得安生。只因这岚桃花身中媚毒,冷水也泡了,大夫也请了,就连大夫死马当活马医般的连银针、放血的法子都干过了,岚桃花,却依旧满脸灼红的躺在**,人事不省。

不久,待一院子的人忙了整夜,黎明微曙之际,天色仍是有些昏暗。

那一向严谨刻板且刚毅的岚丞相在闻得几名大夫劳累整夜后小心翼翼的朝他说的一句话后,他身子一摇晃,差点摔倒,若非身边脸色瞬白的云氏扶住,他早已站立不稳。

那几名大夫说:“相爷千金身中奇异媚毒,且时辰已久不得解脱,加之今夜受了太大的惊吓与劳累,是以身体的血管大部分因媚毒而破裂溃烂,相爷与夫人,还是……尽早准备贵千金的后事吧。”

见岚相与夫人的脸色极其不好,几名大夫好言劝了劝,随即收拾好东西迅速离去了。

虽说这岚相平日里极为亲民,但也是一大权臣。这种人,他们这些平头大夫还是少惹为妙。

此际的岚相,却是良久才稳住心神,不由慢慢推开云氏的手,微哑着嗓音低道:“夫人先在府内好生守着她,我进宫求皇上差几名御医来。”

云氏拉住他的衣袖,常日里风韵犹存的面上染过几许难以言明的慌张与害怕:“老爷,万一宫中御医也无办法,我们女儿……”

岚相眉宇一蹙,急忙打断她的话:“宫中御医皆不是寻常大夫,他们定有办法的。夫人先放心,我去去就回。”

这一日,相府出奇的安静,全无往日那般繁华嘈杂。

府内侍女小厮皆有些提不起兴致来,做事也显得格外的郁郁。

想来,虽说他们小姐岚桃花常日里喜欢作恶,特善于调戏小厮,说些污秽之言,但若说来真格的,却是未有一次,每次都是嘴皮子功夫,说了就完事,虽当时会将旁人气得半死。但不得不说,她对他们仍是极好的。

至少,相府小厮与婢女的月银,是寻常官家甚至员外家的小厮、婢女月银的五倍不止,且这么高的月银,还都是那声名狼藉的小姐揪着老管家给他们涨的。

另外,府内若是有哪位下人的家人生病,自家小姐不仅会赏赐一些金银,还会给那人放几日假而让他回家探望一番,虽说她每次赏赐、开恩的方式都极为不欠妥,甚至说得是不检点,摸摸他们的手,拍拍他们的肩,然而若是没有她,他们怕是举步维艰。

如此,就如现在,自家小姐一倒下,相爷与夫人双双脸色苍白,整个相府的气氛似乎都被一种沉寂默默的替代,这种滋味,倒真令人有些郁郁。

常日里,他们也与京都众人一样,都希望自家这小祖宗能安生点,若是就此消失,也会甚好,但如今她真一倒下,他们却觉这滋味,并无想象中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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