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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我是田螺姑娘

在结束了三天三夜的旅行后,小甲和钟汨他们告别。他们的飞机又是最早的,其他人都要到晚上才走。

在酒店门口依依不舍执手相看泪眼,钟汨却笑了:“明年夏天,我家布丁出生后,你铁定得来看看的。到时候,我们帝都见。”

她目光又移到小甲背后拉着行李的缪可言身上,说:“缪先生,也邀请您和小甲一起。”

缪可言微笑着点点头,再次和大家告别。

回程的头等舱倒比来的时候好很多,虽然没有午餐,餐间点心却相当豪华。

邓小甲胃口大开,大吃了一通,满手都是水果的汁水。

缪可言递给她纸巾,好笑地说:“又吃成花猫了,还不赶快擦擦。”

吃饱喝足,她有些困意,然而却对缪可言微凝在她身上的目光有所感应,忙揉了揉眼,又轻按太阳穴,然后低下头老老实实从缪可言背包里掏出那厚厚的一本书,默默看起来。

过了半分钟,她又转头:“缪老师,我在看书了,你不要老盯着我看好吗?你的眼神带刺的,扎得我心里瘆得慌。”

她眼睛黑亮通透,眼底却似有点小心虚,看得他心底一片柔软。

他轻声一笑,手抚上她的头发,轻声说:“这两天你玩那么疯,也需要体力,休息会吧。”

她怀疑地眯起眼睛:“你又在打趣我?接下来又是什么梗?”

缪可言失笑:“你现在疑心病真重,纯粹的关心你而已。”

她嘟嘟囔囔:“还不都是你的锅,谁让你老喜欢打趣我。”

他拉过她细软的小手,握在自己手心里,半开玩笑的语气:“好了小学生,我现在就是个溺爱孩子的家长,再不当班主任了。”

前段时间缪可言劝人上进的属性,被邓小甲嘲讽他角色扮演进入班主任状态,管作息时间,管学习、还要管三观。

听他这样说,邓小甲挑起眉毛,眼里依旧是怀疑。

看了半天,说了句:“算了,不能信你。等会下飞机你拿我开涮,我要说是你让我休息的,你一定说是考验我的意志力,我要经不起考验,钢笔就泡汤了。你我才不上当咧!”

说完,又兀自埋下头和民法作斗争。

他牵起嘴角笑笑,揉揉她的头发,也就不再打搅她看书。

到了雒都已经是下午四点。

取了行李,到了出口,一眼就看到肖凌云来接他们。

邓小甲心情大好,意外地没和肖凌云开怼,还让他开到大学里去接上小女友,四个人一起去吃晚饭。

晚上吃的是鱼捞,乌鱼片成很薄一片,放在煮开的藿香锅里烫几秒,捞出来蘸上自己配的调料吃,鱼皮爽脆,鱼肉鲜美,营养清淡,很合缪可言的口味,他胃口大开吃了不少。

邓小甲下午在飞机上吃太多,这时候倒有些吃不下,吃了几片就停下筷子,只是汤一碗接着一碗喝。

缪可言瞟她一眼,打趣她:“你今天减肥已经来不及了,佛脚不是这么抱的。”

邓小甲正在盛汤,闻言把藏在桌面下的脚一抬,往旁边一踢,正好踢在缪可言小腿骨上。

缪可言疼得“嘶”的一声,狠瞪着她,大手按住她的后颈,声音里带着威胁:“知道错了吗?”

邓小甲一手端着碗,一手推开他的手,毫不示弱回瞪回去:“并不知道!你要咋地?”

出人意料的,缪可言在这场眼神大战中首先败下阵来,揉了揉她的头发,眼里又温柔如水。

肖凌云被对面两人大庭广众打情骂俏的行为惊呆,又被邓小甲胆大包天完全视霸道总裁为无物的行为吓到。

两人感应到对面小助理吃惊的目光,又一起望过来,吓得小助理小心肝打颤。

他急中生智,忙端起一盘娃娃菜,倒入锅里,企图转移老板和未来老板娘的注意力。

这招果然生效,效果却完全跑偏。

邓小甲大叫:“小云云,我那么爱你,你不爱我了吗?”

自己要盛汤,他却倒了盘生的东西进去,这是让她喝洗菜水的节奏?

肖凌云被吓得快跳起来,哭丧着脸可怜巴巴望着缪可言:“老板,我是冤枉的。”

又转头对着自己旁边乖巧温柔的小女友说:“盈盈,你别听她胡说。”

邓小甲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好像又开火车了。

她偷偷瞄一眼缪可言,发现他神色如常并没有特别的反应,感应到她的视线后,反而微笑着回望她,眼底

一片温柔。

眼见缪老板不生气,她胆子大涨,理直气壮说:“喊什么喊,母爱,这是母爱,懂吗?”

气得肖凌云大声告状:“老板,这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的货,你不能再这样惯着她,现在欺负我,迟早有天骑到你头上的。”

却不料缪可言冷冷一笑:“骑到我头上我也乐意,怎么了,你有意见?”

这恩爱秀得相当强势,当场把小助理虐得渣都不剩。

Double Date回家,乘了电梯上楼,一进屋子把行李往饭厅里一堆,邓小甲就跑到沙发上瘫着,开始感叹出门一趟还是好累。

葛优躺一分钟,她又爬起来说:“你不是说有钢笔要给我吗?快点,交出来,我可是好好看书没有耍赖的。”

看她眼里亮晶晶充满期待的样子,缪可言笑着摇头,下楼上楼一番折腾,去隔壁楼拿了钢笔来给她。

自打中学以后,他就很少用钢笔了,这支笔也是偶然所得。

和大多数年轻人一样,他现在几乎办公写东西都用电脑,打字飞快的,却很少有动笔的机会。

而且,就算写字,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用的随处可见简单轻便的签字笔中性笔,除了学生,用钢笔的人是越来越少。

他平素对笔不太在意,不过有一天,用惯的一支万宝龙签字笔不见踪影,他让肖凌云去重新买支回来。

结果肖凌云这蠢货,居然买了支钢笔回来。

最离谱的是,也不知道他吃错什么药,并没有在万宝龙专柜买,而是跑到另外一家买了另外的牌子。

万宝龙签字笔变成百利金钢笔,这执行力,真是绝了。

这个梗让缪可言嘲讽了小助理好多天,终于笑够了,大发慈悲没从肖凌云工资里把这支笔的钱扣下来,不过,他抽屉里就多了支没拆封过的钢笔。

想起偶尔会在邓小甲书桌上看到钢笔,他一时兴起把这笔拿回家来。

邓小甲从他手里接过笔,看了眼就说:“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见到真的棕乌龟,这笔不错。”

看缪可言一头雾水,她又笑着解释:“这笔笔身是玳瑁做的,被人俗称乌龟。”

缪可言笑了笑,手指划过她的刘海:“你喜欢吗?”

她圆圆的眼里满是高兴和得意,对着他点点头,蹦蹦跳跳跑到书桌旁,从抽屉里翻出好几瓶墨水,纠结来纠结去,最后打开一瓶黑色的,一边上墨一边说:“没有鸟牌墨水,暂时将就用用日本货。”

打好墨水,她从书架里翻出一摞书帖,坐到书桌前开始描红。

她握笔姿势端正,描得极其认真,台灯微黄又明亮的光从她脸侧斜斜掠过,映得她的皮肤似有些透明,脸上细细小小的绒毛也被镀上一层光晕。

那极其专注的表情,让他越看越爱。

他站在她背后,默默看着她描完一篇,又抓过一张白纸,随意写起来。

写了几个字,她抬头,笑得眉眼弯弯:“不错,很好写,不过为什么说棕乌龟笔尖是硬滑风格?明明挺软的。”

又低下头,似自言自语般:“以前就想买支鸟牌或者龙牌的,代购又怕不靠谱又怕盲买不合手,想去专柜试又怕被目光如炬的妹纸们看穿我是去蹭笔的,犹犹豫豫一直没下手。”

缪可言眉头微锁:“什么鸟牌龙牌?这又是什么黑话?”

邓小甲忙解释:“鸟牌就是百利金,龙牌就是万宝龙,普普通通一支笔抵我司法民工一个月工资,遇上限量版的我一年工资都不够,实实在在的奢侈品。当然身为大老板的你是不明白看得起买不起的痛。”

接着又抬头望向他,眼睛里满是得意与欣喜:“以后钢笔这东西,你不要的都扔给我吧,多多益善,我不嫌多也不怕贵的。”

缪可言轻笑出声:“别的女孩子喜欢包包珠宝口红,你真是另类,居然喜欢钢笔?”

邓小甲嘟嘴:“我这一手字比我的脸能见人,当然好马配好鞍,兵器要趁手。”

缪可言揉了揉她的头发,再不说话,垂眸看了看她随意画着的几个字,微微有些惊讶。

小甲看书时候做笔记的速度极快,大概是因为思考速度极快,因此手也跟着飞速运转的大脑提到极速,写出来的东西如鬼画符一般,只有她自己能辨认。

没想到她这样认认真真写的字,居然很有几分风骨。

他又细细地一个字一个字看下来,终于感叹道:“我原以为你就邓小甲三个字签得不错,这么看

来,你的字,写得相当好。”

邓小甲一脸的得意:“那当然,我小时候可是下了苦功的,每天我爸亲自上阵监督,一篇字里要有一个不认真,就得全部重写。”

又微微一笑,眼里全是细碎的光影:“我的字,和我爸写的,怕是有八成像了。”

这句话说完,她低下头,眼里凝着水晶般的光彩,脸上却有一瞬的黯淡。

不过,又马上唇角弯弯上翘,笑得舒展又稚嫩,像个孩子。

他只觉着心口发疼。

这样小小的小甲,当年究竟用什么样的毅力,走过那段灰暗的时期,从那深不见底的泥潭里爬起?

她一脸孩子气的模样,却把这样一段经历,深埋在心底整整八年,过得多痛苦?

有些遗憾为什么没有早点遇见她。不过,这段相互错过的岁月,他们都受过能轻易击碎所有护甲的伤,也都背负着沉重的枷锁站起来,又都在伤痛中成长到如今的模样。

所以,哪有什么一帆风顺的人生。命运总会在你猝不及防的时候露出狰狞的面容,满嘴的獠牙可以轻易在你胸口划上深深一道痕迹,伤口就算好了,也逃不过曾经鲜血淋漓的回忆。

更何况,它还会随时探出头来,再次撕开那深可见骨的瘢痕。

他眉峰微拢,看着她兴致勃勃写下好多字,楷书、行书,都写得很漂亮。

最后,她又翻出一页白纸,在上面竖着写下“邓小甲”,抬头得意地看他一眼,又在她自己名字旁边,写下“缪可言”。

他终于开口:“小甲,薛钰告诉了我你父亲的事。”

她笔下一顿,笔尖从在纸面上划过,将一个未完成的“年”字最后那一竖拉得长长,贯穿了半张纸。

她抬起眼,又迅速低下头,轻轻咬着唇。

沉默片刻,她放下了笔,站起来,匆匆说了句:“我睡觉去了。”

她垂着头,从他身边错身而过的一瞬间,却被缪可言拉住她的手腕,又用力将她拽进自己怀里。

“小乖,你不要逃。”他低垂着头,在她耳边轻声说着:“我在这里,你也不用逃。”

“我知道,我已经好了,你不要担心。”

她没有像平时一样扭来扭去,而是乖顺地垂睑低头,伏在他胸前,声音清明并没有一点泪意。

他放缓声音,在她耳边呢喃一般:“别再逞强,好吗?你以前有保护色,有你父亲。现在,虽然什么都没了,可是,我绝对不会让你再走进那样的死胡同。”

她终于肯抬眼望他,直直对上他的眼睛,还是不说话,除了平稳的呼吸声,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她平时清澈鲜活的眼神,现在没有任何情绪。

缪可言终于知道薛钰说的那根紧绷的弦是什么样子了。

薛钰当时说:“她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情在我们面前掉过泪,看起来很平静,可那表情让人害怕,总觉得她脑袋里有根紧绷的弦,会随时断掉。”

缪可言知道,邓小甲虽然自我标榜是女汉纸,实则心软得不行,泪点也低。

却可以在她父亲的事上,硬起心肠一滴眼泪都不掉,不是强装坚强,就是已经把这道门关死不允许任何人窥探。

他像平常一样,抬手揉着她的头发,刮刮鼻头,一脸的温柔泛滥,又轻轻吻着她的额头。

“小甲,螃蟹换壳的时候总有一段脆弱的时期,需要躲着天敌,等一身装甲长好了,又开始横行霸道。”

他认真地看着她,眼神坚毅:“你的壳没有长好之前,我替你挡着。”

眼看着她小小的鼻尖红了,眼圈也开始泛红,她的眼神终于有些软下去,慢慢泛起雾气。

她垂眸不再看他,却像个孩子般,依偎进他的怀里,脸颊贴在他胸前。

她终于开口,细细柔柔的嗓子,带着重重的鼻音:“你才是螃蟹,我这么美,是田螺姑娘才对。”

胸前那块她脸颊贴着的地方,也有了一阵阵湿意。

缪可言轻笑,拍着她的背,哄孩子一般:“好好好,你是田螺姑娘,我是螃蟹。你帮我洗衣做饭,我出去欺负人,可好?”

她鼻音重重地嗯了一声,吸了吸鼻子,伸出双手搂住他的腰,抽泣声开始大起来。

哭出来了,就好。

他长叹一口气,收紧手臂,下巴紧贴着她的头顶。

怎么会有人倔成这副样子,把自己深深埋在自怨自艾的苦海里,就算溺亡也不肯开口求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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