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回 别来无恙(二)
陈米可已经醒了,她是痛醒的,即便是在刚才的昏迷时刻,她都能感受到身体极致的,几乎不可忍受的痛意,等她醒来后,那痛感越发强烈,尤其是脑袋,就好像有人用斧头将她的头生生地劈开似的。
记忆是混乱的,混乱而真实。岳司南的脸,妈妈的脸,吴妈的脸,护士的脸,草地,大火……逼近又远去。
陈米可整个人都蜷缩在**,挂在手腕上的静脉注射剂已经因为她的挣扎而被扯断了。
不过,即便挂着也似乎没用。
吗啡也止不了她的痛意,反而让她全身变得无力,体内却在翻滚叫嚣,她就要爆炸了。
她的手紧紧地捏紧床单,因为太用力,连手指穿过了被单,又刺入到掌心里,捏了满手的血,却也没有任何知觉。
“可可……”男人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可是她分不清,那到底是真实发生的,还只是记忆的碎片。
然后,她被男人抱在了怀里,温暖的怀抱,熟悉的味道,清冽的薄荷与烟草的感觉。男人掰开她紧握的手,与自己十指交缠,即便她的用力,捏痛了他。他却好像全未发觉,只是更紧地抱住她,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揉进自己的身体,如果可以,他愿意用比她痛十倍百倍的代价,去换取她的解脱,可惜,他做不到,只能心疼万分地,陪着怀中人继续忍受痛苦。即便他心痛的感觉并不比她少一分。
陈米可下意识地往他怀里钻了钻,似乎想找寻什么避风港似的,可是,没一会,她陡然惊醒了。
陈米可猛地转过身。面向着躺在自己身边,正抱着自己的男人。
深邃而伤痛的眸,白皙俊美的脸,那是一张如此吸引人的面容,宛如美梦,于她,却如同一场噩梦。最深最浓,最想醒来并且忘却的噩梦。
陈米可突然疯了一样推开他。
“滚!滚!”
她使劲地喊着。
“可可……”岳司南被陈米可推到了床下,他站起身,惊忧地望着她。
她真的就那
么恨他吗?
“你滚!你滚!”陈米可也光着脚下了床,她一面说着,一面不停地后退,似乎想退出这个房间,离他远远的。
“可可,可可。”他走上前,重新抱住她,任凭她怎么挣扎,岳司南都不会松开,他不住地叫着她的名字,似乎这样就可以安抚她的情绪。
陈米可使劲地挣扎,使劲地挣扎,挣扎不开时,她低下头,狠狠地咬住了岳司南的胳膊,她咬得那么用力,至于全身颤抖,以至于血腥味弥漫了整个口腔。岳司南吃痛闷哼,却仍然不肯松开,更加不允许她再次推开自己。
“放开我!你再不放开,我就死在你面前!”陈米可的表情划过决绝,岳司南心口一跳,在下一刻,他已经腾出手来,捏住了她的嘴巴。她的唇角,已经有鲜血流淌而出,划过苍白的脸颊,触目惊心。
咬舌。
她竟然不惜用咬舌这样自残的办法,来抵抗他。
“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你还是不肯面对我?”岳司南恨恨地问,他的眼底也似冒出了火气,表情冷得可怕,她可以随便伤他,可是为什么要伤自己!他都舍不得伤害的人,连她自己都绝对没有资格去做这种蠢事!
“我宁愿剜肉削骨,也不愿意再看你一眼!”陈米可几乎想也未想地冲口而出。
“你——”岳司南也似乎被她的态度激怒了,他捏着她的下巴,将她扭向自己,“我就是要让你看着我,我要让你一直看着我,我要让你的眼里只有我!”岳司南的动作变得粗鲁了起来,陈米可正要反抗,突然身体一软,又倒了下去。
她原本就虚弱,和岳司南这样纠缠了一会,早已经体力不支。
岳司南及时地抱住了她。
俊美的脸上满是疲惫。深深的疲惫,深深的无奈,以及无法丈量的伤痛。
他该怎么办?
他曾经无数次想起她想起他时的场景,可是,不应该是这样的,为什么他与她之间,会变成这样?
卧室里。
陈米可已经重新被安置在了**,手腕上挂着有安定功效的
营养液,也许可以缓解她的痛感。她终于安静了下来,却也更让人心疼了。
“她为什么会那么痛?情绪为什么会那么激烈?”岳司南问面前的医生。
医生有一张很普通的脸,总是谨小慎微的感觉,他没有名字,他就是医生。不过,听说师从诺尔贝得主阿诺德先生,与陈米可算是半个同门。他的行事方式也很简单,给钱看病,钱越多越好。
“还是因为那个催眠的缘故,强行唤醒催眠,就会引发神经性的剧痛,连止疼药都止不住,而且,因为整个记忆发生了混乱,很多情绪都会被放大,这也是夫人如此激烈的原因。”医生回答道。
“有什么办法吗?可以让她不那么痛。”岳司南实在无法继续在旁边看着陈米可受苦了。
“只有一个办法。”医生犹豫道。
“什么办法?”
“重启那个催眠,让她再次忘记您。”医生斟字酌句道:“重启这个催眠的办法有两种,要么,就是让夫人重新爱上您,要么,就是——”
“就是,我强行占有她。”岳司南接口道。
他还记得这两项禁忌。
所以说,他不仅要强行占有她,占有之后,她会再一次地,彻彻底底地忘记自己,连他们这段时间少有的,共同的回忆,也会一并消失不见,他们将重新回归到陌生人的状态。
就这样……再一次地失去她。
可是,如果他不这样做,他也会失去她,甚至于,会永远地失去她。
“岳先生自己决定吧。”医生把该说的话全部说完了,大概觉得,也没有必须继续留下来了。
岳司南点点头,何主管带着医生去领取报酬了。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岳司南慢慢地走到床边,坐到了床边,他侧过身,凝视着陈米可微微蹙眉的睡颜,安静的时候,她就像一个孩子,他的孩子,他原想永远地保护她,可是最终,伤她最深的人,却是他。
那就忘了吧,如果往昔的回忆只会让她痛苦,他宁愿,她只是一个快乐的陌生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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