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邕找他来一定不会有好事，然思明也不曾料想宇文邕会给他一把刀。就在思明以为这是宇文邕在警告他不要对北周有二心，并且已经打好腹稿，准备了一长串表示忠诚的话之后，浑身鲜血的图格被抬了上来。
思明心中大骇，他很确定，跟随宇文絮来长安的路上，图格并没有受到任何刑罚。而如今眼前之人，除了身上的衣着可以勉强辨别出是图格以外，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的皮肤。
图格发出了嘶哑的叫声，血淋淋的嘴巴明显宣告着他的舌头被割掉了。思明不由得脑后一阵发凉，这时宇文邕开口了：“突厥王只有一个，可能胜任这个位置的人似乎不止一个。虽是絮儿允诺了你，也不能叫朕难做。”
思明心中明了，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他割了图格的舌头，却又说图格能胜任突厥王的位子，理由只有一个，那便是宇文邕不需要会说话的人。思明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地走到图格跟前，利落地将匕首埋进了图格的身体里。
热乎乎的鲜血顺着匕首染上了思明的手，这是跟他一样的血，尽管这个人曾陷害过自己，但什么也抹不去他们两身体里留着同样的血的事实。思明不由得战栗起来，尤其是当对上图格惊恐又不甘的眼神之时。
图格徒劳地挣扎了两下，最终随着一滩血水倒下。宇文邕语气清淡地说道：“很好，朕喜欢听话的人。”
后面的事情，便是思明按照宇文邕的吩咐，同长恭一起演了这出戏，不过这些都不能告诉宇文絮。索性连同图格的事情也不想跟宇文絮细讲，思明说道：“他终归是要死的，谁了解了他都一样。”
“权力真的可以让你们什么都不顾吗？”宇文絮看向窗外，似乎并不期待思明能回答她。窗外的风景跟回长安的时候相比又变了许多，尽管不过才半个月的时间。“夏天到了，真是一点也不好。”宇文絮喃喃道。
是的，夏天一点也不好，她总是在夏天遇到不好的事情。
“宇文絮，你信我一次，就这一次。即使你不信我，也该相信陈肃。离了宇文邕，你才是安全的，这就是为什么陈肃也参与这件事的原因。你可以怀疑我有私心，但是你该知道陈肃全是为了你。”思明想了想，还是决定帮长恭洗脱一下。
事已至此，每个人在这件事里抱着怎样的态度重要吗？宇文絮默然以对，转而问道：“你说的交易，还算数？”
“算！我，阿史那思明，对天发誓。”
大漠的黄沙被吹来又吹走了几百回，五年的时间就像流沙一样，消逝地无影无踪。长安城比之五年前又繁荣了很多，每个人都在对宇文邕歌功颂德，祈祷老天能让宇文氏枝繁叶茂。可五年下来，只有德妃柳氏在五年前诞下了一名公主，之后便再无妃嫔有过讯息。
五年了，长安城里鲜有人还记得曾经有一位公主叫宇文絮。但也有人，一辈子都忘不了。
长公主府的牌匾在宇文絮远嫁的第二天便换成了大将军府，长恭又成了百战百胜的大将军。只是这将军至今为止，还没有妻室，唯有一个收养的义子，名唤高恒。
“咳咳……”未央宫里又传出阵阵咳嗽声，柳瑛走到门口刚好听见，本欲快步进去，却在看到身边的宇文萱之后迟疑了。“母妃，为何不进去？”宇文萱看了一眼柳瑛，道，“父皇病了，不是吗？母妃不该在这种时候照顾父皇吗？”
柳瑛眉头微微一皱，这孩子的性子像极了宇文邕，虽只五岁但聪明地要紧，什么事都能被她一眼看穿。“母妃是怕父皇又说你多管闲事，既然怕，为什么还要来呢？我不是告诉过母妃，乖乖在承明殿待着就好了吗？”宇文萱眉头撇了一下，有些不耐烦。她最不喜似柳瑛这般，怯怯懦懦连自己的夫君都不敢去争取的小女人。
柳瑛沉默不语，宇文萱更是觉得看不过眼。
“齐东，她回来了吗？”也不知过了多久，殿内的咳嗽声停了下来，宇文邕喘息了一会儿问道。
她？又是她？宇文萱不解，她不知宇文邕嘴里的“她”到底是谁，她只是每次宇文邕提起“她”的时候就格外地温柔。宇文萱白了一眼柳瑛，这个“她”不用想也猜得到，定是宇文邕心心念念的某个女人。可反观自己的母妃，大方得体又温柔体贴，舞技更是无人能敌，怎么还会有人能抢走了父皇的心？定是母妃太保守了！
“禀陛下，将军说，公主昨夜已经到了。”齐东答道。
“是吗？也不知长变了没有，一个人在外面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宇文邕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又向齐东问道，“你见过她了？可瘦了？”
齐东摇了摇头，道：“属下未见到公主，公主一听说属下去了将军府便躲了起来。听将军说，比上次回来的时候胖了些，想来日子是不差的。”
即使是在殿外，看不到宇文邕的脸，宇文萱也感觉到了宇文邕此刻脸上洋溢着的笑容以及那宠溺的眼神。“应是不会过得差的，她是最知道享受的。走的时候，不还把那沉甸甸的银两都搬走了吗？”宇文邕淡淡地笑着。
五年前宇文絮哭哭啼啼地被思明带走，不出三天便又折了回来，说什么也要把公主府里的财产都带走。宇文邕只当自己不知道这件事，任由宇文絮胡作非为，还顺带将皇宫的东西也带走了些。
“上次陈国进贡的一对碧月耳坠，一会儿你送去给陈肃。上个月是她的生辰，就当是生辰的礼物吧！”宇文邕自己在脑海里想了想，小巧精致的碧月耳坠配在宇文絮身上，该是多讨人喜欢！这样一想，宇文邕真的很久都没见过宇文絮的。上一次见面还是假借有事找长恭商议，特地去了将军府，宇文絮硬是将自己扮成了灰头土脸的丫鬟，却还是被宇文邕一眼认了出来。
有些人已印入骨子里，化成灰都能认得。然宇文邕终究是没有跟她相认，权当没看见她，只是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偷瞄一两眼。宇文邕现在还记得宇文絮当时气鼓鼓的表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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