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毅山还没回过神，张老爷子又问他，“下一场就是和狐芸的戏了，毅山没问题吧。”
男人看一眼正在和女孩们谈笑风生的狐芸，立刻超有信心道：“那肯定。”
一个宫君白收拾不了他也就认了，那小子至少也有几个影帝傍身，看来不算浪得虚名。
但狐芸顶多得了个彩云奖的最佳女配，他还不放在眼中。
张裕柳也有点担心狐芸的戏，虽然他之前听陆月说过狐芸是个老天爷赏饭吃的演员，天生戏好，但老爷子是实践派，不是别人说什么就轻易相信的。
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遛遛，他可不是把骡子也当千里驹使唤的凑合人。
虽然在宣统大剧院的时候狐芸给了他很大惊喜，但舞台和机位下的表演本来就是不同概念，他也需要柳毅山去探探狐芸的底。
“小芸子准备好了吗？”张裕柳中气十足地吆喝了声。
要说戏曲演员出身的导演就是不一样，偌大的剧组和场地，别的导演都是拿着大喇叭吆喝的，张裕柳一嗓子就能事半功倍。
狐芸朝导演笑了笑，穿着旗袍更显绝色。
虽然现在上身的旗袍还是保守式样的，但骨子里的妩媚还是足以倾倒众生。
老爷子心中更担心了，下一场戏可不是什么风花雪月啊……
“各单位准备。”张裕柳看着监控屏，“开始！”
还是在这间四合院中，谈话的却换了一对父女。
柳毅山饰演的李如玉在外人面前是已经成了名的角儿，在女儿面前却总是万般无奈。
他送女儿上学，和那些名门小姐一样跟随时代的脚步，可偏偏狐芸所饰演的李熙芳却想学戏，学生角，这让学了一辈子的戏，受了一辈子苦，唱了一辈子戏的李如玉如何能接受。
摄影机记录着柳毅山的站姿，一脚前一脚后，焦躁地在原地打转，背在身后的双手搓着指头，似是在寻思过会怎么开口。
张裕柳小声给其他年轻演员讲解，“都有入戏的说法，等机位一开，就要进入角色，别想着我要怎么演，而是我就是剧中的人，这个时候做出来的动作就合乎情理了，观众见着也能体
验到人物心情，就不会出戏了。”
众人默默点头，感慨老演员就是老演员。
柳毅山先声夺人，心中也不禁略微得意起来，刚才因为宫君白带来的阴影一扫而空。
就在这时狐芸从院门进入，那脚步身段不可谓不婀娜，动作不可谓不轻柔。
指尖轻轻将一缕秀发放在耳后，简简单单的动作，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婀娜轻柔的女孩，给人的第一感觉却是肃然。
是的，她一步步走来，低着头看不出什么表情，却有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魄，让柳毅山的动作都不禁戛然而止。
还未开拍前还是一派妩媚的气质，短短一段时间竟然会变得这样快，这让见过圈内无数演员的柳毅山都觉得震惊。
这个女孩，入戏好快！
但若是此刻认识霍姝的人则会发现，狐芸现在的气质举动和霍姝一般无二。
在拿到剧本的时候狐芸就发现了，剧中女二号的气质和霍姝太像了，都是那种认定方向后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平常虽然面无表情却让人望而生畏的冷清佳人形象。
有这样的真人示范，狐芸自然知道应该如何出演。
她最大的特点，就是模仿。
柳毅山定了定神，冷声道，“站住！”
声音似是炸雷在耳畔响起，狐芸止步，却不是被吓住，只是自然而然地回看过去。
“怎么？”
“近日听先生说，你又没有去上学？”
“如何？”
还是两个字的回答，气质的冷凝让局外人都觉得心虚。
好似逃了课的不是女孩，反倒是父亲不该多嘴一问般。
对上狐芸冷冽眼眸，就连柳毅山的声音都不由得放轻了点。
“那你干什么去了？”
“学戏！”
依旧是两个字，让人无言以对，柳毅山咬了咬牙。
“我给你说过多少次，学戏有什么好学的，那份苦是寻常人能吃的下来的吗？你又是女孩子，能唱得了武生吗？”
学戏很苦，当武生更苦，以前有想让女儿继承衣钵学戏的家
里，都不敢亲自教导，生怕下手不知轻重，更怕见不了孩子吃那份罪，便和其他的戏曲之家换了徒弟，互相教导对方的女儿。
可想而知这份苦究竟有多苦。
“我不怕。”终于说了三个字，却更是让柳毅山哑口无言。
这样简短的回答，却并不代表敷衍，而是早已考虑好一切苦楚，却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全盘接纳。
我要学戏、我不怕苦。
一问一答中，将剧中李熙芳的坚韧体现的淋漓尽致。
没有众人想象中激烈的父女交锋，没有声嘶力竭大喊地叛逆，只有认认真真清汤寡水的回答，却更能显出她的决心，她的认真。
狐芸想到当初的霍姝，这是这样平平静静，拒绝了父母安排的路子，转眼间投身于有苦又累的法医。
面对家人的威胁，霍姝只说了两个字再见。
霍家人本以为会等到大女儿碰了一圈壁后哭喊着回来，故意没有提供给她任何援助。
然而日复一日，霍姝却从最底层硬生生地闯出名气，让霍家人也无话可说。
柳毅山万万没有想到，狐芸这样的年轻演员竟然也能将角色揣摩地如此透彻，将剧本也吃得很透。
后生可畏啊……他心中再次生出这样的念头，甚至不由自主思索着自己是否已经老了，到了该被拍死在沙滩上的年龄吗？
如同剧中气势汹汹，但面对女儿的坚定却无话可说的父亲般，柳毅山万般无奈地挥了挥手。
“唉……”
除了叹气，他还能说什么，还能做什么？
剧中李如玉怕女儿吃苦，却又知道以女儿的条件、毅力若是投身这一行，势必会闯出个名堂。
狐芸坚定地看着柳毅山，没有进屋，就这样看着。
后者咬了咬牙，“好吧，你若是执意如此……我明天带你去姚晓楼那去。”
姚晓楼在剧中也是著名的生角大家，既然无力阻止，也只能竭尽全力帮她实现梦想。
天下的父母心，大抵都是如此。
“父亲……”狐芸走到屋前，眼看着要推开房门，几不可闻的声音从口中逸出，“谢谢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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