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渊的脸被前边的流苏遮挡住了大半，轩辕昱川只能透过晃动之下的零星碎片，将她的表情拼凑完成，她的嘴角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嘲讽，眼眸如往昔一般冷漠，就像是很多年前的模样，冷漠、凶残，这样的戈渊是他很久没有见过的，心头有些不舒服的同时，也有一些不安。
事情好像并没有像他所期待的那般发展，不过没有关系，她本来就是他手掌心里的东西，逃不掉。
轩辕昱川大步跨过去，转身一拂衣摆，霸气横生，他缓缓坐在了高堂之上，眼睛似乎带着笑意，却又冷得让人不敢直视，他的眼底藏着腥风血雨，淡淡地落在戈渊身上，显得漫不经心。
“二拜高堂！”
戈渊弯腰的时候，感觉腿脚都在打颤，她努力挺直了后背，不愿意有半分屈服，可是弯腰的瞬间，她还是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抖，只能紧紧咬住嘴唇。手里的红丝绸连着另一方的薛孟海，他明明知道了一切，却依旧无怨无悔，始终站在她的旁边。这份情谊是真的，也正是因为是真的，戈渊才会选择他，真心也好，利用也罢，她都不愿去想太多。
“夫妻对拜！”
这一拜下去，戈渊便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她的余光瞥见一道冰冷的视线，心里却只想嘲讽。她觉得自己过去的七年，就像是一个笑话，到头来仍然一无所有，连自己的亲事、自由，也顺带着失去了……
“跪，叩首，再叩首，三叩首，起。”
戈渊站起来的时候头有些昏，薛孟海伸手扶住她，关切道：“你怎么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戈渊摇头。
“请新娘奉茶！”
丫鬟把茶端到她的面前，总共两杯，戈渊端起其中一杯，稳稳地走到轩辕昱川面前，跪下，“请王爷喝茶。”
轩辕昱川看了她很久，才伸过手去，冰凉的手指触及她的一瞬间，戈渊手抖了一下，杯子“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喜人连忙道：“岁岁平安！”
丫鬟立马换一杯茶，戈渊依着先前的动作，身体却有些僵硬，轩辕昱川端起茶杯的时候，轻笑了一声，听不出是嘲讽还是不屑，他抿了一口，就放下了杯子，一句祝福的话都没有说。
再端一杯茶，是奉给百里愁生的，戈渊跪在他的面前，低眉顺眼地将茶端起。百里愁生也是象征性地喝了一口，不苟言笑，严肃地看着她说：“孟海其实就是个傻小子，没什么坏心肠，你以后好好待他。”
“知道了……”戈渊忍不住看了旁边的薛孟海一眼，发现他闹了一个大红脸，也觉得百里愁生说的对极了。
“礼……成！送入洞房！”
小慧上前搀扶着她走，戈渊路过轩辕昱川面前时顿了一下，他并没有看她，而是笑意盈盈地跟薛孟海说着话，戈渊在心里自嘲地冷笑了一声，义无反顾地离开。
一路上，每一个遇到她的人都会弯腰说一声：“夫人好！”墙上到处都贴着红双喜字，挂满了红彤彤的绸子，一派喜洋洋之景，戈渊这时才有些恍
惚，原来这就是嫁人了。
新房布置得很漂亮，红色的蜡烛发出淡雅宁静的光芒，整个屋子看起来很喜庆，桌上摆了酒和糕点，戈渊觉得有些饿，便伸手拿了一块。小慧连忙拉住她，“小姐！你不能吃，要等姑爷揭了你的盖头，喝过交杯酒之后才能吃东西。”
戈渊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把糕点放下了。
“小姐你来坐到床边，等姑爷喝过了酒再来掀你的盖头，等你们喝了交杯酒，然后……”说到这里，小慧的脸色忽然红了，抿着唇没说话。
“然后呢？”
小慧通红着脸，“然后你和姑爷就要睡在一张**……”
“哦。”戈渊无所谓地点点头。
“小姐你……”小慧难为情地看着她，“你知不知道什么是行周公之礼？”
戈渊老实地摇头。
“就是、就是……”小慧咬着唇，纠结死了，干脆一跺脚，“哎呀！我不跟你说了，你是正经人家的姑娘，跟我们不一样，你只要记得听姑爷的话就可以了。”
“哦。”戈渊有些后知后觉。
“可能会有点疼……”
“为什么会疼？”
“我不跟你说了！讨厌！”小慧撅着唇，脸上红得滴血，“反正听姑爷的话就是了。”
戈渊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又扯了扯她的衣袖，“小慧，你想不想嫁给薛孟海？”
小慧忽然被惊吓到了，支支吾吾道：“你、你问这做什么？小姐你、你说什么胡话呢？”
“你想不想嫁给他。”戈渊不觉得有丝毫不妥，又追问了一遍。
“我……”小慧被她的眼神弄得有些无措，“我怎么可能会惦记着姑爷呢，小姐以后别乱说话了。”
戈渊知道她理解错了，就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小慧还想追问，戈渊却没有想过要回答她的问题，就转身坐在了床边，正襟危坐，额前的珠帘微微晃动着，她的脸在红色的烛光照耀下，有种说不出来的美。
小慧叹息了一声，“小姐你真美，你和姑爷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展开手中的红盖头，认真地盖在她的头上。
视线被红盖头彻底遮挡，戈渊感觉到小慧要离开，就伸手抓住了她，“小慧，你告诉我成亲之后会怎么样？”
小慧被她问得莫名其妙，“小姐，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戈渊松了手，没说话。
“成亲之后，小姐就会生孩子，然后就要在家里相夫教子了。”
相夫教子这样的话，对戈渊来说太陌生了，她情不自禁去想，王爷成亲之后，院子里会不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满院子地奔跑，他下朝回家之后会随手抱起两个，一个放在左腿上，一个放在右腿上，然后站在他身后对他温柔一笑的人，是兰儿……
“小姐？”
“没事了，你出去吧。”她的声音低了很多，带着一丝落寞。
房门被轻轻打开，又轻轻关上。
戈渊伸手掀开头上的盖头
，站了起来，她眼中的屋子就是一片刺眼的红色，床是红色的，桌子是红色的，墙是红色的，就连蜡烛散发出来的光芒也是红色的，密密麻麻的红色包裹着这个屋子，让人有些窒息。
王爷成亲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府里是不是也会弄得通红一片，每个人脸上是不是都喜气洋洋？兰儿是不是也会穿这样漂亮的嫁衣，王爷是不是也会高头大马去迎接她？
戈渊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便踉踉跄跄走到桌子边上，看着那杯交杯酒，嘴角咧开一抹讽刺的笑。
高堂，好一个高堂……
她颓废地坐在凳子之上，无力地趴在桌边，睁开的眼睛里边一片空洞，就像一个没有底的黑洞一样，什么都将它填不满。手指无意识地握紧，又松开，然后又握紧，戈渊眉目之间忽然就迸发出了一股狠意，杀气腾腾。
喜宴之上一片闹腾腾之景，陀螺山的兄弟们都围着薛孟海轮番敬酒，特别是楚乐天，钻进去把着他的肩膀，三两句又是一杯，再来三两句又是一杯，招术更是层出不穷，防不胜防。薛孟海本来酒量也算得上比较好，可是也禁不住这般牛饮，连连求饶。
“首领，今天可是你的洞房之夜啊，你不喝谁喝？”楚乐天大嗓子一嚎响了，周围立马一片附和之声。
薛孟海被围在中间，苦不堪言，“我真的喝不下去了，再喝就要倒了。”
楚乐天又大声道：“莫非你还想留着体力给美娇娘？大伙儿说同不同意！”
“不同意！”人群忽然爆发了一阵哄笑，笑声暧昧不明。
薛孟海脸上臊得发红，又无从辩解，又被哄骗着喝下几杯。
百里愁生那张平时不苟言笑的脸，此时也带着微微的笑意，坐在他旁边的白刃，却没有加入这份热闹，他一手撑着头，一手转动着酒杯，视线无意识地落在薛孟海身上，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在发呆。
百里愁生推了推白刃，“你知不知道孟海是怎么和戈渊认识的？”
白刃回神，仍然有些恍惚，他不自在地移开目光，“我怎么知道……”
百里愁生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自顾自地说着：“本来我还挺愁这小子的，平时从不沾染女色，一本正经，结果他说办就把亲事给办了……”
白刃笑了一声，泼他一盆冷水，“你还是愁你自个儿吧。”
百里愁生也有些不自在了。
这场喜事，好像只有轩辕昱川没有融入这般气氛之中，他的身侧站着忠心护主的孤毅，还有管家张来，没有人敢挑战他的权威，自然也就不敢近身。
轩辕昱川一杯杯地喝酒，一壶酒很快就空了，他摇了摇酒壶，道：“张来，拿酒。”
“王爷……”管家张来有些为难地看着他，“这已经是第五壶了……”
轩辕昱川眉目冷清，丝毫不曾被他的话所影响，“那就换成坛子，今儿高兴……”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睛盯着喝得满脸通红的薛孟海，微微眯起了眼睛。
张来领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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