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子穆这辈子最见不得女人流眼泪，特别是芊禾公主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地看着他，让他顿时不知所措了起来，“哎，你别哭……咱们有什么说什么……”
“辛子穆！我再也不想看到你！”芊禾吼完转身就跑，转身的瞬间眼泪“哗啦啦”往下掉，她又觉得丢脸极了，抬起手臂用力地擦眼睛，把脸擦得红红肿肿的。
脚下一个台阶，她没看清楚，“啪”的一下就摔在了地上，这下子把脚踝扭伤了，她咬紧牙关爬起来，抓住脏兮兮的裙子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骂：死辛子穆！臭辛子穆！
身后叹息了一声，辛子穆两三步走到她跟前，弯腰将她抱了起来，脸上没了往日的嘻嘻哈哈，显得格外的认真，“芊禾公主，明日臣送你回宫吧。”
芊禾狠狠地瞪着他，紧紧抿着自己的唇，“我不回去，你别忘了一月之期还没满。”
辛子穆挑了挑眉，没回答她。得，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把北故国最尊贵的公主送到了院子里，却并没有瞧见她如影随形的宫女挽夙，辛子穆本着送佛送到西的心思，便送她到了房间里，又折出去给她拿了一些药，放在了桌子上，“等会儿挽夙回来了让她给你擦擦，应该不是很严重，如果肿了的话，就去请郎中……”
芊禾半晌没发声，辛子穆一抬头，就对上了她浩瀚如海的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看得他有些浑身不自在，“你看着我做什么？”
“挽夙回宫了。”芊禾平静地看着他。
入宫一趟，少则两个时辰，辛子穆觉得拖到那时候估计不严重也得严重了，便道：“等柳儿回来了，我让她来吧。”
芊禾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紧紧抿着唇，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的脸。”
得，这意思已经是相当的明显了。辛子穆叹了口气，还是拿着药瓶子蹲在了她的面前，阴阳怪气道：“还是让奴才来伺候公主大人吧。”
芊禾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眼睛笑得弯弯的。
辛子穆认真起来的模样，真的很吸引人，即使是在做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他也能专注地看着，那双眼睛仿佛天生就是迷惑人的，看上一会儿，便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芊禾觉得喉咙有些发紧，说不出来的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心头环绕，“你为什么认出我了？”
辛子穆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记得小时候，我随父亲大人进宫时，曾和公主有过一面之缘呢。”
“有吗？”芊禾公主疑惑地看着他，也开始认真地思索一些事情。
“公主想必是不太记得了，那时候虽然还小，也只是看了一眼，却也隐隐记得公主是个美人胚子。”他笑，却一反往常那种轻挑的笑，“所以我一直都知道，真正的公主一直都是才貌双全，至于为什么要掩饰自己的容貌，那就是公主的事情了。”
芊禾睁大了眼睛
，满眼的复杂之色，“所以，你说不在乎我的容貌，其实是假的，而是你根本就知道这不是我原本的模样。”
“公主好像弄错了一个事情。”他停下了动作，抬头看着她，认真的眼睛如同黑曜石一般，清澈反映一切的同时，却又深不见底，“不管美丑，我都不会娶公主，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不会变。”
他的话比她所猜测的伤人多了，她咬着下唇，不甘心地看着他，厉声道：“为什么？”
“我不会娶一个不喜欢的人。”
“为什么不喜欢！”
“这种事哪有什么为什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仅存的高傲也在一瞬间被打碎了，芊禾公主狠狠地瞪着他，忽然伸手打翻了他手里的药瓶子，指着门口，“出去！”
辛子穆并没有像她一样气急败坏，而是淡定地捡起了地上的药瓶子，继续为她涂抹脚踝，动作一如既往的认真，不急不躁。
冰冷的药膏触及她肌肤的同时，芊禾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她看着他冷静的侧脸，憋着一股怨气问他，“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辛子穆只是继续自己的事情，没有回答他的话。
“我长得不够漂亮吗？”
辛子穆连忙摇头，“芊禾公主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没有之一。”
“我文采不够好吗？”
“芊禾公主才貌双全。”
“我武功不够好吗？”
“芊禾公主是女中豪杰……”
芊禾瞪大了眼睛，“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辛子穆笑着摇摇头，“公主大人还太年轻了，有些东西自然是不懂，而到了我这个年纪，太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所以……”
芊禾公主沉默了很久，“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时候辛子穆已经涂抹好了药，手指将药瓶子一收，垂头看着她，“我的意思是说，公主大人并不适合我，我有自己喜欢的人，而你也一定能找到如意郎君，但这个人永远不可能是我。”
“为什么不可能是你？”芊禾抓住他的衣袖，不让他离开。
“芊禾公主……”辛子穆的语气已经有些无奈了，“我一向尊崇一生一世一双人，所以如果娶了别人，必定对她不离不弃，就不可能再喜欢公主了，况且我已是功高盖主，若再娶了公主，就要惹上大麻烦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离不弃……他的话字字诛心，直戳伤口，她曾经在内心一直坚守着的信念，为什么从他的口中说出就让她这般的难堪？她渐渐松开了手，视线也不再落在他的的身上，沉默以对。
“芊禾公主……”辛子穆觉得自己该在这个时候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叫我玲儿吧。”芊禾双手抱着膝盖，蜷缩在**，忽然周身的强势就烟消云散了，变得脆弱了起来，“我本名叫北故玲，可是除了父皇和母后，都没有人知道这个名字……”
皇室中人
的事情，不是他一个外人能说三道四的，虽也知道她日子过得并不是太如意，却也只能当个哑巴听客，不好多说，特别是他此时的处境实在是有些尴尬。
“你站着做什么？”她并没有抬头，只是微微侧了一下脸，可是辛子穆还是看到了她眼眶有些湿润。
这时候不太好拒绝，他顺从地勾了一个凳子过来，就此坐在了她的旁边，俨然准备当一个良好的听客。
北故玲又把脸偏开了，不太愿意被他看到什么，沉着声音轻轻道：“其实你一开始并没有完全符合我的条件，我还有第四个条件，那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后来渐渐地，我明白了什么，也就再也没有要求过了。”
说真的，辛子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歉意，如果不是他老是和她对着干，也不至于让两人落得这般难堪的地步。
“我母后死的早，我小时候基本上是奶娘带大的，可是奶娘惧于我的身份，对我从来都是诚惶诚恐，父皇也因我从小聪明伶俐而宠溺我，我高傲得太久了，也就习惯了。我很小的时候就懂得了将来应该如何选择自己的夫婿，因为我母后就是最好的例子。”她静静的坐着，安静的仿佛不存在一般，“不知道从什么开始，父皇的妃嫔越来越多，而母后却渐渐年老色衰，日渐消瘦，她是被当时一个最受宠的妃嫔活活气死的，而我的父皇当时需要她背后家族的支持，此事便不了了之。所以我便故意服食毒草，把自己弄得像鬼一样，并且立下这四条，除非有人能做到，否则我终生不嫁，我便是当一辈子老公主，也不愿落得母后那般凄惨的下场。”
辛子穆愣了一下，“你说的那个妃嫔，是现在的张皇后吗？”
北故玲没有回答他的话，答案却已经是显而易见。想当初还是前皇后扶持着皇上上位，帮着他坐稳了这江山，为他生儿育女，皇上却忘恩负义，非凡移情别恋，还隐瞒此事的真相，着实令人心寒。
皇宫秘史，有时候一旦暴露在了众人眼前，便只剩下丑陋与肮脏。
“父皇承诺爱母后一辈子，却并没有做到，他因她年老色衰而厌恶，因她没有能力再稳固他的皇位而冷淡，最终甚至在她尸骨未寒之时，就封了张皇后。”北故玲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很冷，冷得她自己都在浑身发抖。
“可是皇上对你的疼爱却是真的，他对前皇后并非无情。”
“他是在弥补！”北故玲的目光变得幽怨而深邃，“可我偏不让他如意。”
猛然一个结论落在了辛子穆的心里，惊得他浑身打了一个哆嗦，他皱紧了眉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我明白了……你明知我功高盖主，却执意嫁我，将我推向了风口浪尖之处，必然惹得皇上防备，你再从中作梗……你这是在利用我反这江山吗？”
北故玲沉默了一下，“刚开始确实是这样想的，可是后来……”
后来究竟如何，她却再也没有开口，只是幽幽地叹息，长长的睫毛轻轻煽动着，遮住她幽深的瞳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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