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的夜晚，是合家团聚的时候，以往每年的这个时候，轩辕昱川都会趁着这个机会团聚一下众人，一则为了笼络人心，二则为了看清一些事情，所以每年必办，而他也能通过这些事情，看清楚自己究竟还有哪些棋。
这一次情况特殊，宴会并没有在昱王府举办，而是办在了薛孟海的正殿里，地方相对而言有些狭窄，来的人也不是很多，显得有些冷冷清清的，格外萧条。轩辕昱川回京养伤的事情，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来的都是一些生死相随的亲信，可是一旦泄漏了风声，便是抗旨不遵的死罪，而那个正处于风口浪尖之处的昱王爷，只是淡淡地垂眸看着脚下的人，宠辱不惊的模样。
他的身边正坐着娇弱的兰儿，围着厚厚的狐裘，脚边还放了一个火热的炉子，轻轻倚靠着轩辕昱川，双手还放在他的大掌里取暖。轩辕昱川时不时地揉搓一下她冰冷的手，视线却一直落在别处，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昱哥哥？”兰儿抬头疑惑地看着他，“你在等什么人吗？”
他的神色忽然一紧，又恢复了温和而淡漠的笑，伸手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没等谁……兰儿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喝药了没有？”
兰儿移开了眼睛，眉目间涌上了一抹淡淡的郁色，乖巧道：“已经喝过了。”
轩辕昱川点点头，没再说话。
兰儿轻轻咬着自己的嘴唇，隐藏在黑暗之中的眼神有些晦暗不明，她有些不安地拉拉他的衣袖，“昱哥哥……你真的要娶我吗？”
“怎么了？”他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儿，“不愿意吗？”
脸蛋儿被捏得红扑扑的，显得有生气多了，兰儿用力摇了摇头，“我愿意，我从第一眼见到昱哥哥就想嫁给你了，可是我的病……”说完她垂下头，眼眶更红了。
轩辕昱川抓住她的手，有些用力地握住，语气淡漠道：“兰儿不必担心，你的病一定能治好的。”
“可是……”
兰儿还想说什么，却被轩辕昱川用力捏了一下手指，他虽然还是笑着的，却给人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视线只是淡淡地扫过兰儿，却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终乖巧地靠在他的身边，不安如麻，心跳如雷。
像木头一样站着的孤毅，忽然转头看了兰儿一眼，又面无表情地把头转回去，而旁边的张来却是由始至终都没有偏一下头，目光温和地看着在场所有人，不该他知道的事情，决不去好奇。
该来的人都差不多来齐了，却唯独差了白刃，百里愁生转到了轩辕昱川跟前，恭敬道：“主上，怎么不见白刃？”
轩辕昱川思索了一下，看了张来一眼，张来立马上前一步，回百里愁生的话：“白公子还在后院，稍后便到。”
百里愁生也没多想，行了个礼就离开了，走之前看了孤毅一眼，没说什么就直接走了，寻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坐下静静地喝茶。这时候薛孟海上前与百里愁生耳语了几句，又往这边走了过来，恭敬地行了一个礼，抬起的手臂正好挡住了他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轩
辕昱川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免礼。”
“主上，白刃那臭小子是不是又在戈渊的院子里？”薛孟海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愤愤不平，似乎是在吃醋，可是依他那闷葫芦的性格，再多的醋也只能自己咽下去。
轩辕昱川的脸色并不是很好，他端起酒杯微微抿了一口酒，神色有些恍惚，“大概吧。”
“哼。”薛孟海轻轻哼了一声，“这臭小子整天借着医病的由头往后院钻。”
轩辕昱川顿了一下，道：“阿渊的病好些了吗？”
“这段时间太忙了，一直没有时间去看看看她……”薛孟海说着就看了他一眼，脸色有些不太对劲。
轩辕昱川是个心细之人，他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不同，眼睑之下藏着一丝丝冷意，随即笑道：“这段时间确实是辛苦你了，等边关的事情一解决了，必定给你放个长假。”
薛孟海有些惶恐，“主上言重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孟海不必紧张，你为我做的我都记在心里，等将来我必定加倍奉还。孟海可有什么愿望吗？”轩辕昱川微笑着，嘴角一抹淡淡的笑意，犹如神坻一般不容侵犯。
薛孟海抓抓脑袋，有些尴尬，“我没什么愿望，我只想等到有一天主上成功了，我便解甲归田，和戈渊做一对寻常夫妇……”
轩辕昱川的笑意忽然就冷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睫毛轻轻垂下，“如你所愿，我必赐下良田千顷，允你解甲归田。”
“谢主上。”
轻轻扣了一下桌子，轩辕昱川停下了动作，“孟海，轩辕皇室与北故国最近关系日愈密切，我始终心有不安，你可愿前往查探，绝我后患？”
薛孟海认真地道：“为绝主上后患，孟海万死不辞！”
轩辕昱川点点头，眉眼中依旧淡漠。
白刃姗姗来迟，一身简朴的深蓝色书生长袍，让他整个人都显得儒雅随和，让不了解他的人会误以为他真的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不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在他身后若隐若现一个身形瘦弱的人，也是一身深色的衣裙，只留下一个淡淡的轮廓，几乎要融在了黑色之中，她不紧不慢地跟在白刃身后，缓慢地踏过大门。
一入正殿，灯火通明，洒在戈渊红得发黑的衣摆之上，血红的那种颜色，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让人不敢直视，又和她纯白色的抹胸形成了鲜明的对此，突显出了她如羊脂一样滑嫩的肌肤，像美玉一般，黑色的纱制外衣在灯火晃动间勾勒出点点的亮光，像繁星一般璀璨。
渐渐地所有人的视线就落在了她的身上，或是吃惊，或是疑惑，或是赞叹，炽热如火一般。她的样貌并不是特别漂亮的那种，五官也并不是很精致，凑在一起却是耐看得很，有一股子俊秀之美，这样的俊逸世间少有女子能拥有，即便拥有也不会有她这般强大的森冷之气，瞬间镇住全场。
那一刹那所有人都觉得，这样的女子应该放在战场之上，而不是在这深院之中。
白刃走到楚乐天面前的时候，
就转身坐到了他的旁边，与他同桌而食，他的离开正好让出了藏在他身后的戈渊，轩辕昱川猝不及防就将她整个人都看进了眼里，忽然心里就是一揪。
戈渊没有抬头看他，只是低垂着头坐到了薛孟海的身边，然后安静地靠着椅子，仿佛不存在一样。轩辕昱川的神情未变，抓住兰儿的手却禁不住紧了一下，兰儿侧头看了戈渊一眼，只是一眼便瞬间苍白了脸色。
那边白刃一落座，楚乐天就笑嘻嘻地凑过去，“你干嘛每天像忠犬一样守着她？你就不怕首领吃醋？”
白刃瞥了他一眼，没搭话，他总觉得跟楚乐天这种智商明显不行的人说话，会让他整个人都不舒服。可是说归说，他跟他的感情却是只增不减，别看楚乐天平时不正经，说到正事的时候还是挺严肃的，他的关系网是他们四个人之中最广的一个，人缘也是最好的一个，很多事情由他出面，反而更好解决。
楚乐天明白自己被华丽丽地无视了，也不在意，伸手给他倒了一杯酒，讨好地推到他的面前，“你别生气，我就是说说而已，我知道你比谁都更在意首领，因为他曾经拼死救过你的性命……”
白刃的神色变得有些落寞，仍然什么也没有说。
“你对首领的感情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深，我相信你不会做出这种忘恩负义的事的。”他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乖巧地眨了眨眼睛。
白刃有些恶心他的触碰，嫌恶地推开了他的手臂，随手拿起了酒杯轻轻喝了一些，不紧不慢道：“你明白就好，别到处抹黑我才是。”
楚乐天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没说话。
这时候坐在旁边那桌的百里愁生忽然靠近了白刃，用一种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我听乐天说，你最近去首领夫人的院子很频繁？”
白刃冷冷地瞥了楚乐天一眼，而后者无辜地缩回了脑袋。
“白刃啊，你听我一句劝，这事你是真的不能做，首领他不但对你有恩，更是……”
“……”
百里愁生本来就是个死板的人，做事也是一板一眼的，没什么花花肠子，也不太会变通，他最大的优点也就是死脑筋，一旦认定的事情，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所以很多时候轩辕昱川把事情交给他相对而言比较放心，久而久之，他就成了他们四个人之中的领头人。
也正是这样的性格，让百里愁生看一些事情总是看得不够全面，而楚乐天又是个“长舌妇”的主，经常在他面前“嚼舌根”，说一些有的没的八卦，百里愁生还总是听得很认真，有时会一笑了之，有时也会语重心长地劝解一下，经常让白刃哭笑不得。
白刃摇了摇头，把杯子里的酒喝完了，一抬头正好看见了对面的戈渊，她安静地坐在椅子上，裙子摊开成了一朵绚烂的血花，显得分外妖娆，她的神色却冷漠如冰，一直半垂着头任由头发滑到她的胸前。白刃看到这里的时候，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再看到旁边的薛孟海，只觉得一股苦意在口中化开，渐渐融化在了胸膛……
有些说不出口的事情，真的是太难太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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