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舞娘 第七十三章 做客
傅晓棠但笑不语。
纪山川恍然拍拍头：“我傻了。有君颉少爷，这又算得了什么？”
傅晓棠用手指轻抚茶杯微微出神道：“阿尊对我，真是没的说”
纪山川盯了她一会儿，“那你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傅晓棠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倒希望，他别对我这样好”
纪山川一挑眉：“你怕辜负人家？”
傅晓棠慢慢的抬起头，看着纪山川。那眼神又清澈、又哀婉、无可奈何又楚楚可怜，直叫人怦然心动。
纪山川忽然脸一板，“我告诉你，我警告你，不要这样眼泪汪汪的看着一个男人，别说他们那些人，就是我看着也”
傅晓棠瞪了他一眼，“去你的，人家心里烦着，你还来打趣！”
纪山川笑了一笑，然后缓缓敛了微笑郑重其事的问：“糖糖，你对宋沥，真的一点都没有了么？”
傅晓棠呆了半晌，才慢吞吞的说：“如果我说没有，你信么？”
纪山川没有言语。
傅晓棠凄然一笑，娓娓道：“宋沥，他是我爱上的第一个男人，我至今也想不通为什么我会爱上他。他从见我第一面就那样恶劣，后来的种种柔情蜜意，也不过是算计我，最后我那样苦哀求，他一样置若罔闻，他对自己的亲骨肉亦如此狠心绝情，他又和柳世权有什么区别。”
傅晓棠沉默了一会儿，一瞬也不瞬的看着纪山川道：“可是即便是这样，我还是经常想起他，想起在新宋给他煮饭烹茶，想起敏姨走时我痛哭不能自己他过来抱着我，想起他背着我在沙滩上走，然后给我讲他小时候的事我也不想这样，我知道这有多么的对不起人.阿尊，他对我那样好，甚至我这些心思他全都知道，他还反过来安慰我，让我不要有压力，让我慢慢来”
傅晓棠说着，眼泪慢慢的流下来。
纪山川探身过去，为她一点点儿的抹眼泪，“糖糖，别哭，我最受不了看你哭。我知道你心里苦，你若没人倾诉就和我说吧，说出来会好受些。”
傅晓棠低低的叹了一口气，愁肠百转却异常坚定地说：“即使没有阿尊，为了我的宝宝，我也不可能再回去和宋沥一起。”
“可是你刚刚听到章戎逼着宋沥给柳伊交待时，你心里还是疼，对不对？”纪山川静静的接口，“所以你那样大声的让他好好想着怎样娶柳伊，其实是想和你自己心里的痛作对罢了！”
傅晓棠稍稍带了一点诧异的看着纪山川，轻轻地说：“你真了解我，比我自己都了解。”
纪山川勉强的一笑，伸过手去握住傅晓棠，认认真真地柔声说：“既然我这样了解你，你就听我的，我不会害你－－好好儿的和阿尊在一起。既然你早就认定和宋沥没可能，那就好好的”怜取眼前人“，方君颉之前的行事做派我也略有耳闻，他对你确确实实是另眼相看的，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好奇妙，根本说不清谁欠了谁的，你欠宋沥的前半辈子已经还清了，至于他亏欠你的，老天爷派了另外一个男人来补偿你。你忘不了宋沥就忘不了，你朝夕相处的对着方君颉早晚有一天能忘了他。我相信方君颉这样的体贴你，决不是要你感觉过意不去、惴惴难安的，是不是？”
傅晓棠慢慢得露出欣慰的笑容，“我这个人迷迷糊糊又笨笨的，很多事情都让我处理得乱七八糟，但我做过的少有的让我现在还引以为傲的几件事之一就是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我鬼使神差的走了医院的楼梯间，然后认识了你”……
方君颉从章戎那里回来没有说些什么，傅晓棠也没有问。她最近忙着“棠丽”开分店的事，另外方君颉建议傅晓棠“棠梨”应该有自己的特色招牌菜，不是简单的形式上的每个餐馆都有的那种招牌菜，而是独一无二别的地方吃不到的、如果做得好的话需要注册商标和申请专利防止剽窃和假冒的那种。所以傅晓棠连续几天和“棠梨”的几位主厨扎在厨房里搞试验，而桃丽丝则负责其余一些外务，还在经常来的熟客中作问卷调查等等忙得不亦乐乎。
这天傅晓棠稍稍忙出了一点眉目，心情十分好，回来正准备找方君颉好好汇报一番，进了房间却现章银娣正在和方君颉聊天。
“呀，老师！”傅晓棠乳燕投林一般扑过去抱住章银娣，开心的又蹦又跳，“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丫头，怎么越活越小了！”章银娣宠爱的搂着她看，忽然有轻喊：“哎哟，你这满身的都是什么味道”说着在傅晓棠肩上闻了一闻，故作嫌弃道：“这是从哪里来的，一股烟火气”
“可能是刚刚和姚师傅在厨房里闷太久了。”傅晓棠不好意思的“呵呵”笑着，也在胳膊上闻了一闻，然后眉飞色舞的和方君颉道：“阿尊，我们今天弄出一个新的底料，给他们尝过都赞不绝口呢，你再想不到我们是怎么鼓捣出来的！”
方君颉对章银娣颇有些苦笑不得道：“晓棠这两天为了试验新品在厨房里都快忙疯了，只我就尝了他们酸甜苦辣不下十余种的火锅，现在听到“底料”之类的词就翻心呢！”
傅晓棠“切”了一声噘着嘴道：“十余种？我尝了百十余种呢！”
章银娣睇了方君颉一眼接口道：“就是，你抱怨什么？看我们晓棠忙了一天回来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过来跟你汇报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方君颉抗议道：“喂，三姐，您怎的和十哥一样，偏心得没道理。我哪有抱怨？”说着十分自然的拉过傅晓棠的手握着，“我这不是心疼她么！”
章银娣看着微微红了脸的傅晓棠笑道：“好了好了，看晓棠都不好意思了。这又有什么难为情的。快去洗个澡换件衣服，你们俩都跟我走。”
傅晓棠“啊”了一声：“去那里？”
章银娣拿出一支精品袋子塞给她，“请你们吃饭，其实是我哥请你们吃饭，瞧，衣服都给你准备好了，快去换上！”
傅晓棠下意识的就去看方君颉，“十哥请吃饭？咱们要去么？”
方君颉笑道：“去，为什么不去？十哥家大得很，我带你去转转！”
傅晓棠其实是担心碰上柳伊，可是章银娣亲自来请，怎么好意思不去，“那十哥不会请咱们吃火锅吧！”
章银娣哈哈笑了一阵，点点傅晓棠的头，“你这丫头放心，我哥虽然爱吃火锅，今天肯定不会，准保连火锅的影子也不会让你看到行么？”
傅晓棠低低的叹息：“那太好了！”
等傅晓棠换了衣服出来，方君颉和章银娣都呆了一呆。只见她穿了一件黑色套头薄呢毛衣，雪白的铅笔长裤，黑色的酒盅跟船鞋。搭配一件半大黑色小风衣。全身除了黑就是白，只有脸颊浅浅的红晕和樱唇的粉嫩两处娇艳颜色，越显得皮肤细润如玉柔光若腻，漆黑的眸子似一泓溪水般清澈，目光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纯净。
方君颉总爱把她往娇媚明艳里拾掇，不是旗袍就是裙装，还是第一次见她这种颇中性又有些复古的打扮，没想到普通至极的装束到了傅晓棠身上却生出一种动人的美感，既似兰花般宁静淡雅，又似梅花含着傲骨。
而章银娣则在心里大大的吃惊了。恍惚又回到二十几年前，每每一起出去，董芳淑在路灯下等他们，就多是这样一幅装扮，因为她不爱鲜艳的颜色也不喜欢裙子。一样的眉目如画，一样的亭亭玉立，只是傅晓棠温柔婉约气质平和，而董芳淑总是冰火两重天的暴烈性子。
章戎的府邸比起上次方君颉带傅晓棠去过的方家老宅有过之无不及，只是门口并没有重兵把守，而且里面的布置丝毫不显奢华，只是地方大得有些吓人。
章戎还是一袭玄色中式长衫，见到他们来了，十分高兴的样子。
他打量了傅晓棠几秒钟，略有深意的瞄了一眼章银娣，然后十分和蔼的对傅晓棠笑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晓棠原来算是银娣的学生，又和阿尊这样好，还是伊伊的妹子，这几层的关系，我们实在是很有缘份了！”
傅晓棠不知为什么对这位“十哥”总有些异样的感觉，说不上是“害怕”也绝不是讨厌，可能是她觉得这样一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居然终其一生也无法扦到所爱之人的半片衣角，所以心里总有些难过罢了。回过神轻声应道：“您别客气，你喊我晓棠就行了！”
章戎微微含笑点头：“好，小棠。希望你常来玩，阿尊没时间的话，你自己过来一样。”
傅晓棠轻轻的“嗯”了一声：“好！”
方君颉走过来笑道：“走，我带你上楼去看看。”
章戎故作不悦的瞥了方君颉一眼，“整天腻在一块儿又不差这一时半刻，小棠第一次来，让她坐这陪我这老头子说会儿话不好么，你又来抢人！”
方君颉拉着傅晓棠的手一笑：“就是第一次来我才领她到处逛逛，熟悉熟悉，您还怕她以后不能常来么，有的是时间陪您说话！”
章戎听出他话中有话，也只淡淡一笑，看着他俩人牵着手出去了。
章银娣一边若有所思地说：“怎么样？”
章戎出了一会儿神，不答反问道：“她那身衣服是你给她准备的？”
章银娣轻声说：“有好几次，我看着她就不由自主的想起芳儿，她们两人的脸，总是恍恍惚惚的重合在一起”
章戎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长得像并不能说明什么，二十几年前我若不是听信片面之词，以为芳儿的孩子死了，我也不会寂寞的浪费这么多年。”
章银娣摇摇头，“就是那时候知道没死，人家的亲生父亲也在，芳儿的娘家人也在，咱么可有什么立场去要孩子。”
章戎叹了一口气，“她若能在我身边长大，我一定会比任何人都疼她。”
章银娣听他语气沉痛遗憾，不由得心中一痛，这些年，没有人比她这个做妹妹的更清楚章戎是如何一天天的熬过来的，“哥”
章戎轻轻一笑，故作轻快道：“我没事，现在找到也算不得晚，反正她们两个里有一个是，也再跑不出第三个人来！”又看着章银娣笑道：“你猜怎么？那女孩儿，我是说傅晓棠，她看我的眼神里居然有深深的怜惜，你说，我活到今天这个岁数，死亡线跑了几个来回的人，居然让她一个年轻轻的小姑娘这般看我。”
章银娣不由得也笑道：“那个傻孩子，她可能根本没往她自己身上想呢，只是可怜你一片痴心罢了。”
章戎稍稍正色道：“就凭了这个，不管她是不是芳儿的孩子，我到都有心认了她做女儿呢！”
章银娣心里高兴，嘴上打趣道：“你行了吧，认女儿认上瘾了。晓棠的好处可是柳伊学不来、装不像的，路遥知马力，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了！
方君颉带着傅晓棠在二楼转了一圈，还特别介绍了一间卧室，“诺，我在这屋里住过一段时间！”
傅晓棠惊讶道：“真的？怪不得你对这里这么熟悉呢！”说着进来四处转了转，只见这屋里以银灰白为基调，一间小小的卧房连着一个卫生间，布置得简洁可喜。想到方君颉曾经在这房间里生活，心里有一点点异样的感觉，不禁转过头去看他，没想到他亦正在噙着笑意看着自己。
傅晓棠像被窥见了心事似的觉得脸庞稍稍有些热，看到床头柜上支着一幅照片，忙搭讪着走过去拿起来，“咦，我看看这个”
照片上是三个人，似乎比现在早个几年，左边的人是方君颉，右边与他眉眼神似的大概是他大哥方君颐，中间的一个笑容十分灿烂的女孩子应该是方君颉后来的大嫂施恩恩。
傅晓棠不由自主地用手指摸了摸照片上的脸，稍稍有些走神。冷不防方君颉在耳边轻喃：“帅么？”
傅晓棠吓了一跳，又忍不住强忍着笑意点头：“帅！”
方君颉一本正经的摸了摸下巴，“谁问我了，我是说我大哥，帅么？”
傅晓棠亦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就是说你大哥呀，很帅！谁说你了？真奇怪！”
方君颉见她眸中波光婉转，颊边笑涡微漩，不由得心里大大的一动，情不自禁的走过去拿下傅晓棠手中的照片架放到桌上，本来想去牵她的手，不想傅晓棠灵便的一扭，轻巧巧的躲开了，跑到门边转头冲他嫣然一笑道：“我想下楼去看看！”说着先跑走了。
方君颉恨恨的抿抿嘴，心软吧，你就是心软，又让她跑了。想着无限遗憾的看着宽大又舒适的大床，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方君颉领着傅晓棠参观了一下楼下大型的厨房，傅晓棠见了这些东西就有些爱不释手，这摸摸那看看流连了好久。方君颉等了半晌终于不耐烦的过去牵了她的手往外走，“走吧，还有好多地方呢，一会儿就吃晚饭了。以后咱们置办一个最完备的厨房还不成么？”
傅晓棠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就没有言语。
两人进了章家巨大的花圃，门口处刚好就是花架子，那花开得正盛，团团簇簇，如锦似秀，傅晓棠不禁凑上去嗅那花的香气，白玉一般的脸庞缓缓漾出笑容，竟映得那些花黯然失色。
方君颉斜斜的倚在门口看着她，不由得出着神掏出手机，“小棠，我还没有你的照片，来，笑一个。”
傅晓棠见他已经摆好姿势，就握着那花浅浅一笑，方君颉只觉得盈月清辉，美不胜收，呆看了半晌才回过神按下按钮。
“怎么样？”傅晓棠走过来，一手搭在他手腕上低头看那照片。忽然听方君颉低唤：“小棠”
“嗯？”傅晓棠一扬脸，方君颉已经猝然吻上来。傅晓棠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仿佛所有血液都涌上来.他们虽然已经十分要好，但这样的亲密还是第一次，唇上灼热的力量和气息，既浓烈又陌生.方君颉对她一向是温文尔雅的，可是这个吻这样的横蛮，仿佛要掠夺和榨干她所有的热情。傅晓棠只觉得自己被卷入飓风里，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见，唯有方君颉的味道充斥一切，如同天罗地网般无可逃避。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耳边听的一个尖锐的女声笑道：“哟，这是谁啊，真火爆嘿！”
傅晓棠听出是柳伊，下意识的就要推开，却叫方君颉的力道箍得丝毫不能动弹，只能在他怀里望过去。这一看之下，不由得心里“砰”的一跳。
柳伊旁边，还站着一个宋沥，正呆了一样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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