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曲终（2）
“好好休息吧，林龙。”透明的塑料雨伞一字排开，况晨曦蹲在墓碑前，指尖一点一点的描绘着照片上那张透着不爽的脸。
他还记得，当初拍这张照片时，林龙死活要自己陪他，但是这张照片是要送到林龙“未婚妻”的父母手中的，他有什么资格出现呢？
或者说，没有人认为他有资格站在林龙身边
。
一个是天之骄子，纵天帝国的接班人；一个是路边捡来的孩子，是林龙的仆人，他的作用就是照顾林龙，在林龙危险的时候替林龙挡子弹。可是呢，林龙不管别人如何，总之吃、住、行一定要有况晨曦在身边才行。
“我喜欢你，我要永远的和你在一起。”林龙举行订婚典礼前一天晚上，他如此对况晨曦说道。况晨曦替林龙解扣子的动作停下了，但随即浅浅的一笑——带着几分讽刺的味道。况晨曦一边继续解扣子，一边道：“少爷，我是男人。”
“我知道。”林龙握住他解扣子的手，缓缓的送到自己唇边轻轻一吻，“可是，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不怀好意。”
况晨曦云淡风轻的一笑，他抽回自己的手，拍拍林龙的肩：“少爷，安心结婚，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
林龙兴奋的神色还未退去，就听见况晨曦泼冷水的话：“因为我是少爷的保镖。”
“可是……我想要你做我的爱人。”林龙低头吻住况晨曦再次微启的双唇。
回忆戛然而止，那一天两人的关系确定下来。至于林龙怎么打发他的未婚妻的，况晨曦并不关心，他只知道有林龙在身边，这一世足矣。
“林龙，若是真的有轮回，下辈子，我们是否会相遇呢？”况晨曦呢喃着。况晨曦不信轮回，可是这一次他想相信，他祈祷世间真的有轮回的存在，今生相爱却不能相守的人会在来生再续前缘，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一定会的，我们一定会相遇的。”况晨曦又很肯定的说。
“少爷。”方孔军伏在况晨曦耳边低语了几句。况晨曦猛地一下站起来看着照片中的人，眼中的坚毅让方孔军感到恐惧。
“晨曦。”方孔军凭感觉的劝阻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打算的，可凭我对你的了解，你一定是想亲手解决欧阳云江
。”
“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况晨曦也不掩饰自己的想法，方孔军是他信任的人，除了林龙的仇，方孔军是他这些年来唯一的支柱。林龙死的时候，他还能保持冷静，可是，渐渐的他害怕那种孤单的感觉。每天醒来，想抱住身旁的人，可是抱住的不是棉被就是冰冷的空气。
习惯了男人在身边，习惯了男人的拥抱，习惯了男人的体温，况晨曦不敢想象失去林龙的日子——他害怕回到那种孤零零的日子。
“跟我回家吧。”
“带我回家吧。”
每日醒来的时候，林龙的这两句话总会交叠地在况晨曦脑海播放千百遍，把况晨曦折磨得只能对着远处的山峰嘶嚎。
“够了吧。”这是林龙去世一个之后，方孔军对况晨曦说的第一句话，“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况晨曦看着镜中的自己：蓬乱的头发，空洞的眼神，深陷的眼窝，原本光洁的皮肤也是一片灰暗。
“我以为你会很坚强，”方孔军叹息了一声，“如果你继续这样，林龙的仇就由我去报吧！”
“报仇。”况晨曦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原本死寂的眼睛忽然有了一丝神采，“方叔，我要替林龙报仇！”
看到况晨曦的斗志被激起，方孔军欣慰的笑了。沉默了一会儿，方孔军把收集到的资料放在况晨曦面前：“林振，欧阳云江。”
“林振已经解决了，就只剩下欧阳云江了。”况晨曦望着天空，铅灰色的云已经散去了不少，只剩下薄薄的一层阴云。
方孔军拍拍况晨曦的肩，无奈的说：“小心。”
据埋在江初的眼线传出来的消息，欧阳云江和冯杰将在天君酒店商谈具体的条约，这是一个难得的可以接近欧阳云江的机会。
况晨曦没有想过逃跑——只要欧阳云江一死，他已生无可恋。
一连下了三四天的雨，总算是雨过天晴了
。
欧阳云江在苏晚的陪同下走进包厢，冯杰和江林早早的就等在那儿了。
“冯哥，江哥这些天过得还好？”欧阳云江打了声招呼随意的坐了下来。
冯杰见欧阳云江春风满面的样子，以为自己送去的那人合了欧阳云江的口味，猜想今天的合作有戏了。
冯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给欧阳云江满上，快然的说：“承蒙招待。只是，我也在s市耽误了这么久，今天就要回去了，所以到s市该办的事也该办了。”
说到正事，欧阳云江端起的酒杯又放下了。他如同一头狼盯着猎物一般的盯着冯杰，五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他指尖一起一落，冯杰的心脏一紧一松。最后冯杰实在受不了这心理上的折磨，他快语道：“欧阳少爷，我青帮的现状我也不多说了，只要你开出条件，我能做到的哪怕是丢了性命也给你做到。”
欧阳云江冷血一笑，他薄唇轻扬，一字一顿的说：“我要的，就是你冯大帮主的性命呢？”
冯杰一怔，他本想问“欧阳少爷你是开玩笑的吧”，但看欧阳云江看他的眼神，他就清楚了，欧阳云江不是开玩笑的！欧阳云江是真的要取他的性命！
“欧阳云江，你胃口倒是不小啊！”冯杰迅速的定了定神，侧目看着欧阳云江，眼里没有丝毫的慌张。
欧阳云江冷笑道：“胃口小了，敢吞下你整个青帮？”
这次来找欧阳云江，冯杰自然做好了欧阳云江趁火打劫的准备，只是他万万没料到欧阳云江居然想要整个青帮！
青帮是他大半生的心血，从上一任帮主手中接过青帮开始，他生活重心就落在青帮的发展上。要他交出青帮，除非他死。
冯杰不会交出青帮，这一点倒是在欧阳云江意料之中，他审视着冯杰，缓缓道：“你现在是不是后悔没有和纵天合作？”
冯杰没有说话，欧阳云江继续说着：“其实你选择和纵天合作的结果，不一定会不同。但是，你没有第二次选择的机会。青帮注定是要从h市消失的，与其苟延残喘的活着，不如我一刀给你个痛快
。”
“呸！”冯杰一口唾在地上，“算我瞎了眼！”
欧阳云江瞥了冯杰一眼，眼中的笑意更盛。动武并不是欧阳云江愿意的，毕竟这里是酒店，公共场所人多不好办事——除非有方孔军那样的暗器高手在，所以他才会耐着性子劝说冯杰。
只是，劝说失败。
君子动口不动手，只可惜他欧阳云江不是君子。
银色的光从眼前闪过，“嘭”的一声，子弹射出。欧阳云江的动作是一气呵成，而且极为迅速，江林想阻止也来不及了。眼看子弹就到眼前了，被瞄准的冯杰更是无处可躲，就在这时一股巨大的力道把自己推开。
“呃——”
低沉的呻吟从倒在地上的人的口中传来，冯杰双目通红的望着眼前倒下的人，他机械的爬到那人跟前，双手托起他的背，一遍又一遍的吻着那张他百看不厌的脸。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个傻子！”冯杰抱着江林，泪水止不住的滴到江林脸颊，顺着嘴角流进江林的口腔。
“咸的。”江林玩笑似的说着，“可是，这一刻我真的好高兴，我终于不用伪装了。”他又转过头看着欧阳云江，充满歉意的说：“抱歉，少爷，这种老套的戏码在我身上上演了。”
“冯杰，早就知道了吧。”欧阳云江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是的。”冯杰淡然的答道。
江林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他瞪大了眼珠瞅着冯杰，费劲的抬手想在摸一摸冯杰的脸，可是快要够着冯杰的时候，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我会好好安葬他的。”欧阳云江向冯杰许诺道。
冯杰看了看江林，对着欧阳云江道：“把我们的骨灰合在一起撒在山间吧，他喜欢山里的寂静。”
冯杰掏出一直贴身放着的勃朗宁，留恋的吻了吻江林渐渐失去温度的唇瓣，抬手对着自己的太阳穴开了一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