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琪说她也是一夜无眠，她猜想我今天应该会有行动，但是不知道该如何阻止我，只好通知枚姨，不过说的理由是我情绪不稳，想要逃跑。
这小丫头，有点头脑，我莞尔一笑，倒进琪琪怀中，暂时昏睡过去。
“馨儿，醒醒，别睡了，你看看都什么时候了。”母亲的声音唤醒我的意识，我眨眨眼再坐起来，尽然坐在自己的卧房床上，床头是全家福，照片上，那张稚嫩的笑脸越来越清晰。
“都是一场梦？”我懵了，思绪彻底混乱。
“复读的事情，我劝你再好好想想。”母亲掀开窗帘，忧心忡忡地说，“你做任何决定，我们都支持，你已经长大了，必须为自己的决定和人生负责。”
“我……”我试着开口，又害怕说话，我咽下一口气，还是觉得喉咙有些刺痛。
“你怎么了？”母亲走近我，问道，“感冒还没有好？等下吃点含片。”
我激动不已，抬手抚摸眼前的母亲，她的脸是我触摸不到的思念，我即便停止心跳也无法阻止想念他们，我真的好想回家，我要回家。
“我，我要回家。”我哽噎，泣不成声。
“馨儿，你要坚强一些。”
“哐当……”一阵眩晕，我从梦中惊醒，突然又有人喊我的名字，不，是喊我的符号，我又变成雪禾，又换上坚强的面具。
我从后座滚下来，摔得头晕脑胀，坐在副驾驶的枚姨扭头问道：“雪禾，你没事吧？”
我爬着坐好，环顾四周，定了定神，发懵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哎哟喂，我的小姑奶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家伙儿都抢着要你的小命呢，你还睡得像只猪，瞧瞧……”枚姨笑起来，额头上的褶子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我发现她近来老了许多，还是我最近顾不上欣赏她的老去。
枚姨有个与众不同，就是宁愿把钱扔进赌场的无底洞，也不会把钱浪费在美容院，这是天生的赌命，失去女人的本性。
见我沉默，她又侧过身子找我说话：“吓傻了？我说你小小年纪，心里装的事儿倒是不少。”
“刚才谢谢你。”我说得轻描淡写，枚姨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要不要以身相许？”
我看着车窗外，经过的高楼大厦都很陌生，路线明显不熟悉，既不是通往会所，也不是去往山庄。
大概是看出我眼底的疑色，枚姨阴阳怪气地说：“城中村呢，你是呆不下去了，再让你闹腾个鸡飞狗跳，我看我也活不过明日。”
“我们去哪儿？”我谨慎地问。
“我家。”枚姨斜睨一眼我，似笑非笑地问，“喂，你究竟是不是条子的卧底？”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枚姨，我不是故意沉默，只是我想不到如何回答，我当然不是卧底，然而我不确定枚姨心里如何猜想，我怕越描越黑，索性什么都不说，打算静观其变。
“啐，小柳这个臭，婆，娘，居然塞给我这么多麻烦。”枚姨嘴里诅咒的那个姓柳的女人，我还记得，她是个孕妇，就是她把我从火车站骗到城中村，然后被囚禁后沦为他们的工具。
“你们会怎么对付卧底？”我饶有兴致地问，也想探听徐临的处境。
枚姨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准备点根烟再慢慢细说：“古时候有个太后，心狠手毒，不折手段，传闻她把先皇的宠妃囚禁起来，然后斩断双手双脚，只剩下躯干浸泡在酒坛子里面，哎呀，啧啧啧，你说这酒还能喝吗？哈哈……”
就是吕后，我听过这个故事，但是枚姨描述这段私刑的时候莫名地兴奋。她干脆转过脸面对着我，我轻微地咳嗽，用手扇了扇面前的烟雾。
“你瞧瞧你，毁了脸蛋，可身材还算不错，如果说砍了双手双脚，太可惜了。”
“我不是卧底。”
“吓到了吧。”
“雷毅根本没有证据，他一开始就针对我。”
枚姨掐灭了烟蒂，突然敛了笑意，一本正经地说：“我不管你是不是卧底，总之我带你回去，虽然以前我嘴巴上说讨厌你，但至少不会要你的命，呐，姚公子肯定是想要你的命，说不定岚姐跟他们狼狈为奸，也不打算放过你。”
“你保我，岂不是跟他们作对？”我可不相信枚姨这么好心，她这么做一定有其他目的。
枚姨扁着嘴，不悦地反问：“你这死丫头，怎么就不知道感恩呢？我保你，你还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我会吃了你？”
“你早就看不惯我，恨不能除掉我，解你心头之恨。”
枚姨挑眉轻笑：“这么了解我的心思？”
轿车驶进铁大门旁边的车库，我们的视线突然就暗了下来，短暂地平静之后，我被另一个马仔拉出车后座。我跟着他们进入枚姨的别墅，这是独栋别墅，四周街道绿茵围绕且静悄无声。
枚姨走在我身边，心平气和地说：“有的时候，太聪明了真不讨人喜欢。”
“可有的时候太愚蠢，就会让自己死得不明不白。”我毫不客气地反驳。
枚姨扭头笑了笑：“我只想救我的干儿子，你要理解一个母亲的心情。”
“我说了，我不是卧底。”
“你是不是卧底，我根本就不在乎。”枚姨耸了耸肩，不屑地啐道，“我阿枚就是好赌，但大部分都是输钱，权当做了社会公益，可他们不同，他们无恶不作，无奸不商，什么赚钱就做什么。”
枚姨说得煞有其事，我听得小心翼翼，从她的字里行间，我倒是觉出之前查出王耀文贩毒，欧阳英贩卖人口等事情似乎跟她真的无关，不，知情不报也是可恶。
“也就是说，你拿我的命换你干儿子的命？”
“姚公子一直都在找内鬼，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栽到一个女人手上。”
“反正横竖都是要我死，你怎么能肯定他们会为了我而救你的儿子？”
枚姨拉着我的手，然后弯下腰，在无名指的钻戒上面亲吻一口。
“莫少爷太在乎你了，他的婚礼不能没有新娘子。”枚姨凑过来，在我耳边低语。她的想法极其简单，利用我来要挟姚振晟他们，看来，枚姨狗急跳墙，为救自己的干儿子已经黔驴技穷。
我应该理解一个母亲的心情，可又有谁能理解我的母亲，都是父母含辛茹苦地抚养长大，凭什么别人的孩子的命就值千金，而我，而茉莉，而琪琪，而城中村那么多女孩的命就如蝼蚁，一文不值？
他们凭什么裁决他人的性命，我才不会拿自己的命换取这些没有人性的家伙。可是，我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几乎与世隔绝，我面对的就是正被人宰割。
琪琪呢？我闪过一个念头，我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她会不会通知郑先生，她应该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这个小丫头已经对我了如指掌，然而，我冷静之后又感到后怕，因为不光我的性命，现在就连郑先生也是泥菩萨过江。
我们每走一步都在跟生命赛跑，也在跟罪犯较量，斗的就是毅力和坚强。
“叩叩叩。”我走去开门，一看门口，居然是明珠。
虽然跟明珠相处得不是很融洽，但毕竟是认识的人，身处陌生环境，遇到一个相熟的敌人，心里也会觉得暖暖的。
“明珠，好久不见了。”我客气地打声招呼。
明珠送来一些洗干净的水果，放在茶几上打算要走，我见状，故意挡住对方的路，眨了眨眼，不解地问：“你干嘛不理我？难道已经忘记我了？”
“枚姨说，你这个丫头片子鬼机灵。”明珠冷冷地说，“跟你走得近就容易被下套。”
我掩嘴大笑，摇着头说：“真是恶人先告状。”
“不管怎么说，你老老实实地呆着，不要耍花样就不会有问题。”
“这么说，又是安排你来看着我？”
“没错，我就是这么倒霉，猜拳都不会。”
“别这样说。”我撞了下明珠的肩膀，套近乎地嘀咕，“其实我一直都很关心你们会所的小姐妹，特别是明珠姐，我觉得你还是很关照我的。”
“大家都想看看你最后是怎么死的。”明珠毫不留情地让我尴尬，“是被姚公子的鞭子抽死，还是吃颗子弹一了百了，当然，我听闻岚姐的手段更加残忍，砍了四肢再把躯干浸泡在酒坛里面，那滋味……”明珠故意靠过来，被她这么一形容，确实渗人。
她还想继续吓唬我的同时，可能听到楼下的动静，顿时，她眼珠子一转，皱起眉头啐道：“王耀文来了，这个老色鬼又来犯贱了……”
我拉住明珠的衣服，紧张地问：“王耀文知不知道我在这里？”
“怎么？你怕他？”
“我倒不是害怕，这个人心术不正，你还是不要接近他。”
明珠推开我，嗤之以鼻地说：“我知道，茉莉就是被他间接害死的，你心里有阴影，可是茉莉那女人也是自作自受，你知道她为什么会染上那玩意儿吗？”
我木纳地摇了摇头，但是很想知道。
明珠走向我，夸张地压着嗓子，郑重其事地说：“权哥想摆脱他，安排王耀文暗中下药，然后趁机勾，引，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该摆脱的彻底摆脱，该风，流的照样快活。”明珠无情地勾唇一笑，“所以茉莉也是自作自受，谁叫她爱上这么一个男人。”
明珠转了身大步走向门外，我的双手垂在身侧，拳头紧握后松开，接着又用力地握住，直到指甲嵌入皮肉之中，我那是恨，替茉莉恨得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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