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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9章 瑟

等待的时间总是很漫长,南陈使节却不似西楚、北卫二国使节那般抻着脖子满脸的雀跃,他神情淡漠的晃着手中盛满美酒的酒杯,黑眸中带着一丝玩味的漠然。

玉衡虽与他隔着段距离,可是南陈使节那如鹰般锐利的眸光还是引起了他的警觉。

那道目光实在太锐利,根本不像是一个普通的使节可以拥有的,那道目光实在太深沉,让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感受到那同样复杂而深沉的目光,南陈使节后背猛然一紧,冲着那道目光望去,正对上玉衡俊逸的脸孔。薄唇溢出一丝浅笑,他冲玉衡举起手中的酒杯,而后动作优雅的饮尽杯中酒液。

玉衡亦是笑笑,却并没有过多的动作,只是神情温柔的看向殿中那一抹倩丽的身影。

最先出来的是玲珑,此时她已经换了件雍容华贵却又不失俏皮的宫装,愈发衬得她如娇美蝴蝶般美艳动人。苏秦落后她半步,身上穿的是平阳侯爷特地命人用绮罗缝制的衣裳,当她走到大殿时,她身上那如莲般的气质竟是压了玲珑一筹。

玲珑回头,竟也有一瞬的呆愣,随即她的心底便被浓烈的嫉妒填满,可是想到一会儿这位人人眼中的妙人当众出丑的窘态,她却是轻轻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长睫轻颤,笑道:“父皇,玲珑想了想,还是不要切磋舞技了。”

此话一出,大殿之中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当着其他三国使节以及众位大臣的面儿一国公主竟然出尔反尔,炎帝纵然再宠着玲珑这个女儿,脸色也有些难看。

刚要开口,便见玲珑身边的云梦捧着个玉质小盅上来,玲珑声线轻柔的道:“玲珑素闻平阳侯府二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所以玲珑便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方才玲珑已经命人准备好了几张纸条,上面分别写有琴棋书画舞诗剑骑射等十数种才艺,每一大类,玲珑又让人细分了几小类,譬如琴,可细分为琵琶、阮、古筝等。一会儿玲珑与二小姐分别抓阄,至于何样的才艺便由纸上写着的决定,如此才算真正的公平。”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目光一直没有从苏秦脸上移开,虽然父皇已经赐了封号,可是在她玲珑的眼中,没有人可以与她相提并论。什么安郡主,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

而她会如此嚣张也并非没有依仗,虽然白锦绣一直被认为是东岳的第一好女,甚至曾经红遍京都最后却畏罪自焚的苏秦也与之不相上下,可是她玲珑公主毕竟是一国公主,自幼都是由最好的师傅教习,加之蓉贵妃对她又寄予厚望,是以她的才艺其实并不比这二人差。

众人交头接耳的议论着,而苏秦的脸上除了平静之外还是平静,看不到她眼中的恐惧与诧异,玲珑明显有些失望。

玉衡修眉微拧,不悦的凝注玲珑,他自认已经与她说的很清楚了,没想到玲珑还是这般难为珂儿,当真是让他厌恶至极!

皇后深深的看了一眼玲珑,而后又看了一眼好整以暇的蓉贵妃,方才蓉贵妃身边的桂妈妈突然离去,恐怕就是准备这事的,刚想开口回绝了此事,却听蓉贵妃甜腻而不失端庄的声音传来,“圣上,既是玲珑想的,不如让其他有意献艺的贵女也参与其中吧,如此既活络了气氛,又不至于让输的一方难堪。”

蓉贵妃目光淡淡的在皇后的脸上轻轻掠过,这个老女人以为方才将了她一军,她就会认输吗?不,她刘蓉不会向任何人低头!

皇后的话僵在喉头,炎帝却点头笑道:“如此,朕倒也想看看咱们东岳的女子都有些什么样的好才艺。安郡主,你可有异议?”炎帝看向苏秦问道。

苏秦笑意盈盈的道:“臣女无甚异议。”

很快便有几位贵女步入大殿,抓阄之后便开始献艺。男宾席上不断传来各种叫好声,毕竟这些贵女中有许多人平常并不轻易露面。而在比试中,裴如枫再次出尽了风头,那一把宝剑在她手中如同彩袖翩舞,又如春雨拂面,这让见惯了娇柔贵女的世家大族的贵公子心悸不已。

而在看到了裴如枫的那一刹间,南陈使节的眼睛里却晃过了一抹浓浓的兴味。

终于轮到了苏秦与玲珑抓阄,玲珑冲她挑衅的挑眉,压低声音道:“我一定会让衡哥哥看到你的丑态。”

苏秦笑盈盈的看着玲珑,这个玲珑她本不打算与她一般见识,可这并不代表她会一直在她面前示弱。一双美目直直的看着玲珑,不慌不忙的用只容两人听到的声音道:“公主未免痴人说梦,不管我是否会出丑,我想玉衡与秦公子都不会介意,而公主吗?瞧,我可是一直没有看到秦公子呢。”

闻言,玲珑脸色瞬间一白,她没有想到秦公子嘴上说的好好的,一定会出席宫宴,可是没有,难道连他也不拿她当回事吗?玲珑死死的攥着袖下的手,身子一阵轻颤。

云梦捧着小盅的手轻轻在小盅的侧面一按,盅内设置的极为精妙的隔板便忽然翻转,因为知道苏秦的能耐,云梦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苏秦细细的看着云梦额上沁出的细汗,弯了弯唇角,乾坤盅吗?为了让她出丑,竟然连这么贵重的东西都用上了。

云梦被她看得有些发怵,手抖的越发厉害了,苏秦眼波柔和,可说出的话却不带一丝温度。“稳着些,万一不小心摔碎了这么贵重的乾坤盅,怕是蓉贵妃第一个不会饶你。”

云梦怔然看着她,眸中写满了不可思议,这乾坤盅可是蓉贵妃的稀罕物,平日里都放在库房里,就是圣上怕也并不知道乾坤盅的奥秘,可是这位二小姐是怎么知道的。

苏秦眸光一利,讥嘲的笑笑,想当年慕容洺为了取悦她,特地向蓉贵妃借过这个物件。手伸到乾坤盅里一摸,横竖这纸上的东西一定不是普通的才艺,是以她连看都没看一眼,便交给了一旁候着的小太监。

轮到玲珑时,不知云梦与她轻声说了些什么,玲珑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看了苏秦足有一盏茶的时间,甚至忘记了将手伸到盅里。

蓉贵妃看着玲珑的神情,微微皱眉,桂妈妈却是在一旁安抚着。

小太监奉上两人手中的纸条,对着主位上的人施礼道:“回、回圣上,玲珑公主的才艺是歌,安、安郡主的才艺是瑟。”

炎帝闻言脸色瞬变。

太后亦是不悦的看向准备这一切的玲珑,随后眼神充满爱怜的看向慈云公主,“云儿,来,到皇祖母这儿来。”

慈云脸色惨白一片,她木然的僵坐在座席上,眼神有些飘忽。瑟啊,有多少年了,自从驸马仙逝后,她就没有再听到瑟的声音了。

炎帝怒道:“玲珑,你是否知罪?”

玲珑脸色微变,忙跪了下去。她也没想到她只是觉得瑟的手法很难,想要让白珂当众出丑,却没有想到会触了慈云长姐的忌讳。她可怜兮兮的看着慈云,哀声道:“长姐,玲珑不是有意的,许是写错了,毕竟琴瑟很像的。”

慈云惨然一笑,却是离开席位,上前去扶起玲珑,冲炎帝道:“父皇,虽然慈云与驸马感情深笃,早先的时候,京都还有琴瑟和鸣的佳话,即便父皇疼惜慈云,可是琴若少了瑟的和鸣,那便是落单的雁。慈云虽然每每忆起驸马的确会伤心不已,可是多年过去,慈云的心也慢慢放了下去,如果安郡主也会奏瑟的话,慈云倒是也想再听听瑟的声音。”

太后内心深处忧叹了一声,再次冲慈云招了招手。

炎帝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苏秦道:“安郡主,你可会奏瑟?”

苏秦不慌不忙的点了点头,虽然她称不上十八般乐器样样精通,可是琴与瑟的弹奏技巧还是比较接近的。“琴的手法是勾、托、抹、大撮、小撮、摇、辟、打、勾托抹托、托抹勾打,而瑟则是擘、托、抹、挑、勾、剔、打、摘。所以如若慈云公主想听的话,臣女可以一试,只是若能有琴与其相和,定会动听不少。”

慈云静静听着苏秦将琴瑟的手法娓娓道来,眸光复杂,仿佛眼前又出现了当初驸马在温暖的阳光下,身长玉立与她说着琴瑟的区别。

玲珑没想到苏秦竟然对瑟如此了解,心下有些不甘,随即眼珠子转了转道:“父皇,玲珑的才艺既是歌,那么便让二小姐为玲珑伴乐,望父皇恩准。”

炎帝此时对玲珑失望不已,当着三国使节的面儿,她如此针对他才赐封的安郡主,实在是会让人贻笑大方。

方要开口回绝,便听到一道温煦却染了浓浓不悦的声音幽幽响起,“圣上,玉衡愿抚琴与安郡主的瑟相和。”

炎帝暗沉的脸色微微舒缓了不少,深深看了一眼玉衡,又看了一眼满目期待的慈云,终究点了点头。

玉衡缓步走向苏秦,在经过玲珑身边时,他眸光倏然一凛,“公主,不知您想唱什么歌呢?”

玲珑有些错愣的抬头,看着玉衡那双好看的眸子,如同苍穹上璀璨的星子,迷人却没有一丝温度,她突然觉得手心一阵黏腻,溢满了汗水。

“衡哥哥——”她抿着唇,想要解释些什么,却发觉无论什么样的词语在那双犀利的眸子里都显得那么苍白。

玉衡冲她微微颔首,而后走向太监们安置好的琴前,与早已坐在瑟前的苏秦相视一眼,“公主是否已经想好了要唱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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