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倩从迷茫中惊醒,吓得没头苍蝇似的原地打转,继而兔子一般猖狂出逃,却毫无方向感的闪向了一处屋檐。
雨势大得出奇,耳畔除了哗啦啦的雨声之外,再无了其他能分辨的声音,而屋檐下的小倩却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牙齿在打架。
这是一个顶级帅哥没错!但这帅哥的来历太可疑!
要说想象力丰富,虞小倩必然得分负数,面对眼前这种情况,怯弱倒是一大把,幻想就算了吧。
那高硕的男人完全清醒了过来,左右调转着脑袋四下查看,当他锁定天地间唯一的活物,竟毫不迟疑的迈开了大步。
近了……近了……
他气势如虹似金戈铁马,
近了……近了……
他只身一人如万马奔腾。
近了……近了……
就在他欺临的前一秒,惊吓过度的虞小倩两眼一闭,顾头不顾尾的扮起了鸵鸟。
“什么人?为何如此鬼祟?”这声音朗朗动听,这腔调傲慢无礼,这蛮像二郎神君在质问山野妖精。
小倩忍不住睁开了一条缝,一边狐疑的窥视他,一边颤颤巍巍的抗议,“这话应该我来问吧?”
身量一八五的男人面露讶异,一把抹去了脑门上的雨水,上上下下将她端详,忽然,倒抽一口凉气,“你……为何这般打扮?”
虞小倩莫名其妙的睁大了眼,喉间堵着一句反问:这话恐怕也该由我来问吧?
不等她有所反应,“一八五”逼近脸孔恶狠狠的问道:“说,刚才瞧见什么异样的景致没有?可曾见到本王的侍卫打这儿经过?”
小倩张口结舌的望着他,完全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居然自称“本王”!
那她应该怎么称呼他才好?
大王?代王?陛下?
再则,他居然还有侍卫!
谁来告诉她,这UFO来自哪个星系……
“一八五”居高临下瞥着她,不耐的问道:“为何不吱声儿?汉人?满人?番邦?”
小倩怔了一怔,更加迷茫了,什么汉人满人?人口普查?
“一八五”突地托起了她的下巴,凶巴巴的喝道:“说话!”
小倩猛地回过了神,脸庞一别挣脱开来,连退两步倚向角落,“别过来!再过来我报警了!”
那高硕的男人有一瞬的迷茫,继而面色阴沉的步步逼近,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为零,依然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本王管你是‘抱井’还是‘跳井’,说,有没有瞧见一众侍卫打这里经过?”
这个人一再自称“本王”又一再提及劳什子“侍卫”,且把“报警”二字曲解得不成样子,莫不是从哪间医院跑出来的神经病吧?
小倩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欲后退而无路可退,只得仰起头来,怯怯的说:“大雨天外面也没什么好玩的,不如等天晴了再出来玩好不好?”
那厢定定的看着她,挑高的眉梢无不表明了惊愕,“……玩?回去?哪跟哪儿啊?”说着探究的上下一扫,轻侧头颅自语道:“不是吧,好容易见着个活人竟是傻帽……”
这话说得直白无礼,敢情他还觉得挺冤的?虞小倩愤愤的顶了回去,“我是傻帽?恐怕你才——”激愤中见得他斜过了眼,只觉心头一惊,便赶紧改了口,“你出来一趟也不容易,既已出来了就捡好玩的玩吧,我先走一步,不陪了!”说罢就想开溜,心下盘算着待会儿得报个警,免得这个疯子祸害邻里。
“一八五”猛地扣住了她的肩头,手上的力道下得不轻,面容上存着浓浓的怒气,就像爹妈被孩子顶撞了似的,语气阴沉的问道:“如果本王记得不错,这附近有一所喇嘛庙,是不是?”
“喇嘛庙?”小倩畏惧的抬眼相望,牵了牵嘴角说:“没……没听说过啊!”
“……没听说过?”那厢惊愕的瞪着眸子,接着急转眼仁思索着什么,再接着便一脸茫然的痴了过去。
窄小的屋檐遮挡不住雨势,泻得他满肩都是,而他却像是置身在另一个世界,忘却了所处的一天一地一檐一女。
突然,天空中气流涌动,一时亮如闪电,一时暗如夜幕,他脸色发青,猛地闭了闭眼,随后抬手抵墙,心生疑窦的再度朝周遭打量。
一排排房舍在忽明忽暗的天光下迎接着大雨的洗刷,或许他终于发现景致的异样,一抹恐慌自眼底闪过,稍事拼命摆了摆头,似要将眼前的事实抛诸脑后,末了吃力的说:“本王身感不适,需择地安顿两日,走!”
虞小倩愣了一愣,转念明白过来,便拼命摆手、步步退却,“……不不不!”
遭到这样明显的拒绝让“一八五”很是吃惊,无奈身体状况正在报警,也无法多做他想,开口便许下了重赏。
——“你报上名来,待他日回京,赏银两百、赐绢五匹!”
虞小倩愕然的盯着他,一脚踢到了墙根,情急中脱口说,“我才不要你的打赏!神经病!”
“不要?”那厢不可置信的抬眉,一把捏紧了她的脖子,重重收紧,“若不从,便受死!”
这一幕既突兀又惊悚,不知是力度失当还是怎么的,虞小倩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
凉丝丝的雨滴扑落在脸上,像是万千俏皮的撩拨倾降,小倩昏昏沉沉的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模糊的图案,缭绕在耳畔的依旧是沥沥的声响。
她隐隐记得自己发了一个梦,梦中有帅哥、有怪兽、有惊艳、有惊悚、有暴雨、还有洪峰……
这个梦挺有意思,只怪雨势将她吵醒,想着便吧唧了吧唧嘴,重新合上了眼帘。
突然,睁开眼来,朝那模糊的图案拼命对焦。
——这是——
一条神气活现的团龙!
顺着这条绣工超群的团龙往上爬,先看到一个收紧的下巴,再看到一张英俊的脸庞,最后看进了一双眼瞳里。
那眼瞳满是凄怨,就像农民买了一头病牛。
“啊……啊啊啊啊!”虞小倩惊出了一身汗。
这哪是在自己的被窝里?这明明是在“一八五”的怀抱中!
“一八五”被她吓了一跳,没好气的喝斥道:“嚎什么?还委屈你了不是?”
小倩用力撑起身子,企图挣脱这副坚实的怀抱,对方显然比她更着急,呼哧一下站起了身。
且听一声闷响,她掉在了地上。
“哎呀……”一声娇滴滴的哀嚎响起。
“不识好歹!”“一八五”抬起两手拍了拍起皱的袍服。随后,却面色苍白的闭了闭眼,像是突兀起身引起了晕眩。
小倩好容易爬起身来,正想要声讨他心黑,看到这副境况,又把话吞了。
不管他下手多重,总算没趁人之危。
不管他来自那颗星系,至少在她醒来的一秒,让她体味到了可靠。
“我不识好歹?谁让你行凶的?”她讪讪的白了他一眼。
他并不是要故意伤害她吧?否则哪还有命跟他论理?
“一八五”从晕眩中挣脱了出来,表情崩溃的喝斥道:“行凶?本王若真要行凶你还有命说话?”
“本王本王,你到底是哪国哪府的大王啊?”小倩一愣一愣的问。
这个问题问得好,不管是火星、金星、还是天王星,总该知道他在银河系的位置。
“你不认得本王?”
“一八五”郁闷的轮眼,尔后轻抬下巴,满面荣耀的说:“本王乃和硕豫亲王多铎。”话音一落,却是纠结异常,踌躇了半天,狠狠补充道:“现已被降为贝勒了,不说也罢!”
他那架势不像是诚实的人羞于瞒骗,倒像是不屑在贱民面前遮掩……能臭屁到这个地步,也当属臭屁中的翘楚了。
若不是因为这样,虞小倩恐怕已经笑起来了,这下可好,笑不出来了。
自古疯子皆笃定,自诩富商莫不以草纸当银票,自诩大侠亦能以船桨当宝刀,他既然自诩王爷便把王爷做下去好了,何必要纠结啊?
寻思着个中原由,心底那抹疑惑再度拔高,忍不住细细整理,来了个大盘点。
……
从他的打扮看来,他若不是演员就是脑子有病。
但从那温厚的怀抱来看,他又不像是刻意与公众保持距离的明星或是行事无章的神经病。
从他的气度看来,他若不是高干子弟就是某船王的儿子。
但从那英姿飒爽的外貌来看,又让人想起“大将军”三个字。
再则从他的登场看来,显然是从天而降来历不明。
最后,从他的提问、概念、谈吐、意识…等等,综合起来看……
……
……
……
想到这里,虞小倩僵住了。
难道说,他真是满清开国功臣豫亲王?
……
思绪最怕整理,一整理没事也得出事。
虞小倩怔怔的抖了抖睫毛,缓缓嚅出了一句,“这位大王,你能告诉我今年的年份么?”
自称豫王的大块头莫名的抬了抬眉,虽有一丝心悸,仍笃定有加的说道:“你活糊涂了?连年份都不知道?崇德四年!”
他口吻坚定而理直气壮,要么是资深历史控兼角色癖患者,要么就是……
小倩不敢再想下去,竭力控制住正在扭曲的表情,吞了口唾沫,“你来到这里之前正在做什么?”
“在喇嘛庙祭祖!”那厢瞪了她一眼,苍白的脸色透着不耐。
“……”小倩怔忡的望着他,生生哑在了那里。
“喇嘛庙”和“祭祖”分开来看是正常的,前者可能是旅游景点,后者是一种祭拜先人的活动,可是两者合在一起就不同了,谁家那么有面子在旅游景点祭拜先人?
“那……那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啊?”小倩的脑子乱成了一包糠,迸出了一声毫无建设性的哀鸣。
“本王如何知晓?”疑似真金白银的豫王爷愤慨的喊道。
一声狂暴的吼叫偏偏带着两分彷徨和委屈……
一向闭关自处的虞小倩偏偏有心去解读和关注。
于是,她无法再置身事外,鬼使神差将他领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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