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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话』 铜花宝镜弄奇缘

多铎在来到现代之前,于清代所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在喇嘛庙祭祖,而在喇嘛庙所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跟随堪布到禅房去,鉴赏了一件看起来破旧斑驳的宝镜。

堪布,即是藏传佛教中主持授戒者之称号,相当于汉传佛教寺院中的方丈,皇家寺庙中的堪布必是深通经典而修为甚高的,其人必定不会打诳语胡乱指着一面铜镜称其为宝物。

那么,即是说,那一面表面看来令当初的多铎大为失望的破铜镜,或许真是有着什么奇异的效用和玄机。

不过,即便是在那些封建统治者擅用神祇之名来巩固统治的时代,人也未必能神经到会轻易相信一面破镜子真的具有某种超现实的魔力。

哪怕这个人正是一名天皇贵胄、从小被灌输“其父是真龙天子”此类愚民论、并将其视之为真理的宗室成员,他也不见得能把一面镜子想得那么玄乎。

甚至于,他都已经被狗血的、莫名的、惨不忍睹的给送到现代来了,也仍然未曾往那铜镜上去考虑可能性,只是一直以来都有种怪怪的感觉,好像遗忘了什么细节似的,直到今天,虞纯静的嘴里吐出了那两个字——铜镜。

如果说,把“铜镜”比作一个人,那么,虞姑娘那一句“什么铜镜?”,等于是在问:“铜镜是谁?”;而多老爷这一句“什么,铜镜?”,却是形同“怎么,你也认识我寝室上铺那傻小子铜镜?”

于是,虞纯静很自然就将目光从虞小倩身上转到了多老爷身上,连弱智的弹跳之举也停止,一本正经的看着,眼含考量的上下扫着,面带风雨欲来之前最后的宁静、以及暴风肆虐之前的低压气场,一字一句的问:“你见过那面铜镜吗?它现在在哪里?”

虞纯静的潜台词即是——哼,好个蛇蝎美男,我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是不是将我寄给我妹的古董偷出去卖了?卖到哪儿了?多少钱出手的?

多铎早在虞纯静吐出“铜镜”二字时乱了心绪,此时哪管她是什么表情,连比带划的形容起了当初在喇嘛庙里所见得的那一面铜镜的外形。

虞纯静两手抱胸的点着头,其间连“唔”了数声,一副教授听学生答题的样子,最后终是按捺不住,险些拍案而起,拉高声音道:“对!就是它,说,你把它散到哪里去了?”

虞小倩在一旁愈看愈迷糊,眼见虞纯静即要发飙,便再也沉寂不下去,爆发出了一声娇喝,“喂!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呀?什么铜镜?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虞纯静这才将视线重新拉回到自己的堂妹身上,面带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悲从中来的各种老妪表情,朝她数落道:“外貌协会的小傻瓜,你快被你这腹黑的绣花枕头给骗了!记得么?去年夏天暑假的时候我寄了个东西给你,还专程打电话让街角开小卖部那王老太捎了话给你,让你及时去给我取回来,有印象吗?”

语落调过视线狠狠剜了多铎一眼,嘴里还在朝虞小倩念叨着,“八成是你给忘了,快递可是本人签收的,我怎么看这家伙都不像是好人,小倩姑娘,你遇人不淑啊!”

多老爷平白白被一介小娘们颠来倒去的攻击,早就想发作了,之前还一直克制着,这会儿一听对方连“遇人不淑”这种话都拿出手了,不是摆明了要棒打鸳鸯、离间他和虞小倩的感情么?当下便火了,大声回击道:“你口口声声说我卖掉了你的东西,证据何在?我警告你,别以为言语无形就可随心所欲!”

虞纯静是一位二货中的二货,一听这话顿时跟他卯上了,顶着一头牛屎状的头发,一条腿蹬步上了沙发,匪气的朝他叫嚣道:“哎呀,你以为你是谁呀?随随便便就敢警告老娘我?”

得,别说是虞小倩,就连多老爷见得此景,也不禁伤神的闭了闭眼睛,气焰下跌的指了指地上,道:“你……给我坐下来说话……”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我就不坐、你把我怎么样?”虞纯静撒泼的喊道。

“那你便站着好了!不知好歹!”多老爷的火气再度拔高,吹胡子瞪眼的说道:“你若非小倩的堂姐,我早把你扔大街上去了……”

虞小倩被二人的吵闹弄得满头是包,她已在虞纯静的详细回顾中回忆出了些许头绪,可是现况根本不允许她进一步向虞纯静进行询问,一气之下愤愤走向卧室,一头钻进床下捣腾了半晌,从里面拖出来一个包裹,拎着那包裹回到客厅,“嘭”一声丢在地上,继而大喝了一声,“别吵了!看看,你们说的东西是不是这个?”

客厅里有一瞬极致的安静,一腿蹬在沙发上的虞纯静还保持着“指点江山”的姿势,而多老爷则死死盯住地上那包裹动弹不得。

待到他二人终于恢复了动态的时候,虞小倩已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了剪刀,将那个尚未拆封的包裹一层一层拆了开来。

虞纯静自动收回了腿,蹭到边儿上盯着虞小倩手中的活儿不放,多铎也走近了身来,屏气凝神好似在步射一样。

终于,包裹拆了开来,虞小倩的手中出现了一面八瓣菱花形铜镜,镜背正中置圆钮,浮雕图案,外区为蜂及折花四幅、每瓣一幅,内区为人像图,男女老少、四瓣各一种,四人姿态各异、生动入微,图案空隙处点缀折枝花等。

如此精致绝伦的一面铜花宝镜,哪怕是半吊子的古玩收藏家也能从它的工艺上判断出其不菲的价值。

虞纯静露出一副孩子娘寻获了宝贝儿的痴相,眼睛像生了根一样,定格在铜镜上放也不放。

多铎拿过铜镜来,捧在手中细细端详,脸上是惊愕的表情,心中正翻涌着巨浪。这,不正是当初堪布让他鉴赏的那一面铜镜么!难道说,他所遭遇的一切奇事,当真是因它而起的?

在他们三人之中,惟有虞小倩一片迷茫,她从未见过这面镜子,不知道它也如情歌唱的那般,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亦对它所能带来的价值毫无兴趣,但这面镜子倒确确实实是她给带回家来的。

去年夏天,暑假。

那一天,原本天气不错,虞小倩来到学校的传达室帮虞纯静收货,学校的传达室是住校生们收邮政包裹的指定地点,虞小倩虽然住在校外,但碚县老街的门牌地址不详,故也别无更好的选择。

虞纯静与虞小倩从小感情甚好,虽然两姐妹见面就会吵闹,但不见面时却爱相互叨扰,因着那一份挂念,二人常常寄信、寄物,邮递往来的频率颇高,有时候是互送一份小礼物,有时候是互传一份附着心情感悟的小玩意儿,总之,寄包裹是常态,没什么可稀奇。

虞小倩拿了包裹就往回走,由于这东西是堂姐寄放在自己这里的,她压根就没想过要拆开来看一看。

那一天,一切都那么平常,闷热的天气、时常往来的邮递。

唯一的不平常,是在回家的路上,遭遇了突袭的暴雨,并在那场暴雨中捡到了一个穿戴清朝亲王服饰的“神经病”……

但这一个“唯一”,却整个整个颠覆了她此生的命运。

至少,让她这样一个冰山似的姑娘,彻彻底底燃烧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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