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妈,究竟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付云景问道。
素妈一声一声地咳嗽着,整个人都咳得发颤:“此事再无任何隐瞒,乐姐是当年知道这些事的老人,她对曼君小姐一直都有敌意,因为当年别院里很多老人都认为曼君小姐不祥,这件事是我压下来的,云少若是想罚就罚我……”
素妈有什么错,不过是一辈子忠于阿公忠于夫人,怜惜一个孩子。
命里带煞,付云景自然不信,他站起身亲自搀扶住素妈,认真说道:“素妈,你瞒着这些事,是怕我知道这些事,害怕曼君会带来不祥,将她驱出付家?”
素妈情急之下抬起头看向付云景,却发现他的眼神一派平和。
“云少爷知道这件事?”
“一直都有人在暗示我,让我不要收养曼君。她一个女孩儿,若是不跟着我,又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命理之说,不可不信,也不可尽信,素妈,我还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您看着我长大,竟也将我想得如此浅薄?”
“是老仆疑心了,那云少有什么打算?”
付云景客客气气地扶着素妈:“这件事,曼君知道多少?”
“云少,曼君小姐是个多心的孩子,若是知道了还不知道难过成什么样子,这些年我一直都想找个机会告诉您,可是谁知道乐姐的嘴那样快,竟是都告诉她了。”
原来如此!
搀着她的手依然稳定,付云景背在身后的那只手却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
“付家的事,不论大小,都应该告诉我。素妈,我不想再被人第二次隐瞒。”
面前的年轻男人说道,那是一种自信而强大的态度。
素妈仿佛看到曾经的阿公那样斩钉截铁地说道:“阿素,这些事我虽不信,却不能不敬。将曼君好生送到穆家去,她的父亲应当好好照顾她。夫人已经去了,我又不会教养孩子,曼君留在别院太过孤单。”
若是知道穆家是那样的人家,当年阿公是无论如何都不肯送的。
付家,不管是否血脉相连,只要进了付家的门,就是付家的人,付云景是和阿公想得一样。
付云景搀着素妈下得楼来,楼下一片乌烟瘴气。
付云晴在厨房里煎蛋,弄了一地的蛋壳,和一堆样式古怪的黑糊糊的诡异物,穆曼君端着盘子站在一边,等着付云晴下一个作品。
终于这个还像点样子,成了型还没有糊,被油煎着发出滋滋的响声,付云晴叫道:“盐,盐。”
穆曼君慌忙放下盘子,拿着盐罐子瓦了一勺盐洒向煎蛋。
这时,油锅里忽然蹦出一溜儿滚烫的油,正好落在穆曼君的手面上。
她丢了勺子尖叫一声,付云景听到那声尖叫,一个箭步从外面冲进了厨房。
付云晴被这声尖叫吓得将锅丢到了水池里,穆曼君捂着手站在那儿,付云景一把抓住她的手,急切地问道:“烫到哪里了?曼君,烫到哪里了?”
厨房一片狼藉,付云晴还站在那里发愣,已经被呵斥了一声:“看看家里有没有烫伤膏?”
素妈扶着厨房的门也一脸急切:“烫着了吗?找点酱油涂一下。”
付云晴这才恍然大悟地跑去翻柜子,却根本不知道烫伤膏在哪,又将柜子里的东西都哗啦拨弄到了地上。
阿生和阿南原本就在客厅,此时也都冲了过来。
白皙如玉的手上已经被热油烫得红肿,还起了一串晶莹的小水泡,碰也不敢碰,穆曼君皱着小脸的样子让付云景的心也跟着揪紧了,他只能先握着她的手腕阻止她因为疼去触碰伤口。
厨房的水池里,那个付云晴丢到的锅还在滋滋冒着白烟。
付云景拽着穆曼君上楼,嘴里还不忘连串地吩咐着:“阿生,安排人送素妈和云晴回去,让人立刻出去买烫伤膏,阿南在楼下守着,药膏到了送上来。”
这是逐客的意思了!
素妈见此情景,也知道她不再适宜留下说什么。
付云景是心里很明白的人,既然如此,她还是回到别院里去。他那样紧张,可见确实是兄妹情深,素妈放了心。
付云晴犯了这个事,还想溜达上去看看呢,已经被站在楼梯的阿南拦住了,想着这会儿上去搞不好会被骂,也只能无奈跟着阿生出去了。
穆曼君被付云景半拎半抱着带上楼,卫生间里的水龙头打开,付云景握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送到水龙头下,他也不记得自己是在哪本书里看过烫伤的处理方法了,只知道这种时候伤口不能触碰,不然会很容易感染,冰凉的水被调成细细的一条,凉凉地冲过手背,钻心地热辣疼痛有所舒缓。
这样疼,穆曼君却一声都不吭,付云景发现她一直紧紧地咬着牙。
“疼不疼啊?”
穆曼君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怎么可能不疼。”
她勉强地笑了一下:“是我太笨,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此时付云景觉得心里非常窝火,他宁愿她娇娇气气,嚎啕大哭或是怎样都好,现在这样强忍着疼痛,小心翼翼的样子让他觉得自己非常地无能,到底在他身边是有多没安全感,她才会怕成这个样子?
难道这些年他们之间就没有情分,他会因为那句判词就将她赶出去不成?
水流声哗哗,付云景从身后握着穆曼君的右手腕,整个人在她身后环抱着,一动不动地站在水池前。
“小哥哥,要冲多久?”
“你看,没有刚才那样红了。”
他握着她手腕的手指没有松开,付云景将下巴轻轻地放在穆曼君的头顶上,说道:“曼君,你早就知道了?”
感觉到怀抱中的女孩颤抖了起来,他却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素妈说的事,容华姑姑不是阿公的女儿,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他的声音冷静,却有隐藏在冷静之下的恼怒,“所以你昨天才问出那样的问题,若是没有血脉相连,你觉得我会怎么对你?”
他不等穆曼君回答,继续问道:“将你赶出去?不管不问你?我不会那么做!”
“我们……我们不是一家人。”穆曼君到底还是耿耿于怀这件事,她一直最为依赖的到底都是空。
所有她在意的东西都如同梦幻泡影,没有一样可以抓在手心里依仗。
她再如何小心翼翼地努力,事实都是无名无份。
付云景心底的那句喟叹到底是没说出口——我承诺过会保护你,就一定会做到。
“曼君,快点长大吧。”他叹息似的说了一声,穆曼君一愣,还没有回答,只听得卫生间的门被叩了两下,阿南拿着一盒药膏走过来。
他时常都会受伤,这种烫伤对于阿南来说并不是太大的问题。
白皙的手背上还是有些红肿,但是经过凉水的冲洗已经好多了,阿南拿上来的不光有药膏,还有消过毒的针和纱布。
阿南将东西都摊开放在桌子上,又快又准地将穆曼君手背上的水泡挑破,然后用干净的纱布细柔地覆在手背上,纱布将水吸去后才拿开。
烫伤的地方还是钻心地疼,烫伤膏涂上去清凉凉的,阿南细心地用纱布裹好,才收拾了东西下去。
付云景眼见着伤口都处理完了,才放下心来。
女孩儿垂着眼睛坐着,睫毛上还挂着一滴眼泪,想再说几句什么却也说不出口。
“曼君,过段时间我将一些财产过户到你名下。”付云景背着手,缓缓地说道,“身家财产,在你名下才是你的,有了这些,你就再也不用担心衣食住行,我划给你一部分不动产,最好的地段最好的商铺,每年的租金都够你花用。”
“小哥哥,我不要。”
“傻瓜,中桓的商铺,寸土寸金,身家财产,说什么不要,是祖父当年留给你的,挂在我名下打理,也是时候转给你。曼君,祖父知道所有的事,他如何待你……”他说道,“我也会如此。”
身家财产,比一切说出口的誓言都要可靠。
既然她如此害怕,就将一切能给的都送到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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