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筠站在楚家大门口，里面只有大厅里的灯是亮着的，她没有勇气踏出去，即使自己感觉问心无愧，可是却不知道在别人看来，尤其是楚云毅看来，自己是不是还算是有意隐瞒，忽然间就好像泄了气，这么多年的趾高气昂，原来全尼玛都是做作，自己就是一个特别能装的人，搞的全世界都觉得自己好像冷酷无情到了一定程度！扯扯嘴角，潘筠自嘲的笑笑，还是进去了，除了这里，自己还真不知道能去哪里，原来自己这么失败啊！
客厅里已经没有人了，如果不是灯还亮着，潘筠都以为这个家现在没有人了。
扶着门框缓慢换鞋，现在才知道全世界只剩下你一个人的时候连时间都会静止……
恍惚间，不禁想起以前，楚云毅会坐在沙发上喝茶，或者是在研究一本棋谱，郑叔郑嫂则会边收拾东西边拌嘴，即使是很轻，可是都会感觉到有人气，而现在呢？除了一室昏黄的清冷，就只剩下自己身边还在缓缓抖动的气息。
昨日重现，再顾枉然……
拾级而上，潘筠都是轻轻吐纳，生怕惊扰了什么似的，一步一步，都的那样缓慢，仿佛每一次踏出去的都是深深的叹息。
停在卧室门口，手已经搭上了门把，可是她却犹豫了，自己还有资格进去么？这里应该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住的，可是自己充其量只能算是阿止的亲生母亲，楚氏代言人，自己还有立场走进去么？这么些年，楚云毅对自己的宽容自己一直视若罔闻，甚至变本加厉更加无所顾忌，他把孩子照顾的很好，一点都没有让自己操心，所以自己有的时候甚至忘记了，原来自己还是一个母亲，自己还有一个孩子需要自己去关怀，原来自己的失败不仅仅是一处啊！
调转脚尖，她还是走向了书房，推开门，再关上，感受着门的叹息。
“你回来啦？”一个从书房最深处的黑暗传来的声音响起。
潘筠的手指轻轻颤抖，“云毅？”回过身准备去开灯。
“别开灯了，过来坐着，咱们都褪下脸上的面具，在黑暗里见证最真实的彼此吧。”楚云毅的声音很稳，而说出这话的语气也不似从前那样温文尔雅，甚至有一丝霸气。
抿抿嘴，潘筠走了过去，即使是黑暗中，可是四周还是能投进来一丝丝亮光，而且书房是自己最熟悉的地方，所以潘筠走得很稳，即使很轻。
“当年，你会不会很恨我？”楚云毅偏坐在沙发的一角，没有因为潘筠的走近有一点移动。
“为……为什么？”潘筠倒是没有以前的那些处之泰然，反而在黑暗中有了一点点的震惊。
“如果不是我死乞白赖的要跟你在一起，你就会跟着你的青梅竹马一起奋斗，一起生活，结婚生子，那样你的一辈子就不会这样，只能战战兢兢为公司忙碌，为家族牺牲，甚至和儿子关系紧张。”黑暗中的楚云毅好像看见了当年的情形，“我那时候的莽撞一定给了你很大的困扰吧？”
潘筠陷进了一种沉默。
“你们以前感情那样深，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们肯定不会劳燕分飞，直至现在这样尴尬的局面，彼此的缘分只能由孩子延续……”楚云毅轻轻笑了，“我还是太年轻啊！”
“没有……”潘筠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并不是全部因为你……”暗暗叹了一口气，潘筠还是缓缓说出口，“即使当时不是你，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太长久。刚到城里来，两个都是有抱负的人，各持己见，被繁华的都市迷乱了眼，心也就不似从前那般纯洁了，在无数的诱惑面前，即使挡得住第一次，那之后还会有千千万，一定还是会失足的，只是正好你出现了，把那个我无法抵制的诱惑放在了面前，
所以，我选择了你……”说到最后，潘筠似乎笑了笑，只是不知道是在笑自己的把持不住诱惑，还是在笑这个世界的定律。
“正好是我？呵呵”楚云毅自嘲的笑了笑，“那么我是应该感谢上苍给了我正确的时间呢？还是应该感谢你恰好选择了我？”
“你不要这样，说来说去，应该是我对不起你……”潘筠低下头，第一次反思从前自己那些所谓的荣耀，“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心甘情愿，我不可能执掌楚氏，这么多年，即使我是谨慎小心，将楚氏也算带的尚好，可是还是会有人记得楚氏的楚云毅总经理当年的风姿卓越，当年那些轰动全城的项目，当年那次次令人咋舌的利润额，如果不是你，我不可能成为别人最终的女强人，不可能实现自己的价值。”
“没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只是我们追求的东西不一样而已。”楚纶止的声音不知道是落寞还是其他，显得有些空**，“我用楚氏的掌门之位，换取了一个聪明的宝宝，我用在那个位置上的叱咤风云，换取了记录儿子的每一个成长细节，说实话，我很喜欢在这个位置上看着你，看着儿子，并且从来就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父亲极力反对你的执掌的时候，我是第一次忤逆，到现在我都没有觉得在这件事上有什么错。”
“既然这件事上没有错，那你觉得什么事情让你摘下面具，让我见到了二十多年前的你呢？”潘筠的心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即使嘴上似乎已经放轻松了一些，可是心中的弦还是紧绷绷的，让她有一瞬间呼吸困难。
“活了一辈子，忽然发现自己还是不太了解你而已，所以就想知道真实的你，就这样简单。”
“真实的我？”潘筠扭过头，看向楚云毅的方向，其实看不太清楚，只是还是想看一看他的表情，看一看他的举动，到现在才发现，原来真实的他才是最让人捉摸不透的一个。
“我只是想要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柳世维就是当年那个人。”楚云毅皱着眉，那就是一根刺，让自己不舒服，也许这就是爱吧，原来这么多年来，自己是一直爱着她的，从未消退。
潘筠倏然捏紧沙发边缘，整个人都是一僵。
“不能说么？”楚云毅反倒继续说着，“我承认自己嫉妒了，即使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嫉妒当年你们的那一份情，所以我只是想要知道一下原因，不管如何，我都会接受，仅此而已。”
“如果我说没有什么原因，你会信么？”潘筠不知道怎么解释当时自己的行为，但是肯定有一点，自己从没有想过要跟柳世维有过多纠葛，只是因为营救楚氏，只是因为两个孩子，这一点自己还是可以肯定的。
“你信么？你说什么我都会信”楚云毅笑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这样卑微……
这一瞬间，潘筠的鼻子都酸了，眼泪好像已经渗了出来，当了这么多年的女强人，一直都是傲气逼人，可是自己也还是一个女人，还需要有人在关心自己，在儿子和自己冲撞的时候，也需要有人站在自己这边，可以支撑住自己摇摇晃晃的身躯……
“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因为没有灯，所以看不见彼此脸上的表情，楚云毅感觉那边一直没有什么声响，不禁自嘲起来，“都这么大年纪了，儿子也已经成家了，我还这样，像个小年轻儿一样懵懂的憧憬爱情，是有点可笑……”
潘筠却忽然就扑过来抱住了楚云毅，伏在他的肩头，失声哭了出来，“是我不好……是我……是我将事业看得那么重，只是……只是因为我太自卑了……我……我觉得我会配不上……配不上你，所以我一直努力，不敢让自己停歇，所以我才会用冷漠掩饰
自己。阿毅，真的不是我，我不愿意告诉你柳世维就是……就是当年的他……而是因为我和他之间已经完全不……不可能了，所以才没有说出来……这样……这样大家就不会有过多的……过多的尴尬，我……我真的……真的不是有意要隐瞒你的……”潘筠已经泣不成声。
楚云毅却是整个人都已经僵住了，可是听着潘筠断断续续的解释，自己又好像慢慢活了回来，缓缓升起手，回抱住潘筠，努力听清楚那些模模糊糊的话语，嘴角慢慢勾起，尤其是那个“阿毅”，让他心中炸开了花，二十多年了，原来努力的不仅仅自己一个人，原来这条道路上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踽踽独行，她一直在，只是自己没有注意，没有看清楚她面具下的火热“小筠”。
“阿毅”潘筠是第一次在楚云毅面前这样狼狈，好像就要掏心掏肺将这么多年的隐藏全部暴露出来，自己只是装作坚强，只是不善于表达，而不是没心没肺……
“小筠”楚云毅有些好笑了，怎么一下子就停不下来了呢？“小筠，是我们太过于自以为是，以为对彼此都那样了解，所以我没有去深度解析你，你也没有卸下防备坦然相对，还好，现在都过去了呀，咱们虽然有些年纪了，可是不至于连了解彼此的时间都没有了……”楚云毅轻轻拍着潘筠的被，就好像热恋中的情侣一样互相安慰，只是比那些年轻人更多了一些沉稳和理解。
“可是……”潘筠吸着鼻子，“可是阿止……”
“如果你这要觉得有所亏欠，那肯定是阿止”楚云毅叹了一口气，不过在怀里的人僵硬的时候又换了一种语气，“不过也还来得及，那小子现在的软肋就是小禾，你先和小禾相处好，我相信那个臭小子一定不会有所造次的！”说着说着，楚云毅笑了起来，好像看见自己的儿子被管制的服服帖帖的样子。
“可是……”潘筠还是皱着眉，“我不会……而且，我和她爸爸……我怕……”
“你都已经说了，那些都是过去了，小禾是个明白事理的好孩子，一定不会死抓着以前的是是非非不放的，也别说什么你不会，你怕之类的，人心都是肉长的，你真诚以待，小禾一定也会有所感觉的……”像是放下了多年以来的心结，楚云毅的声音都变得有些活力了。
“额……”潘筠还是不敢，这些年的教训还不够么？自己还有胆量再进行一次么？如果这次的结果也是惨不忍睹，那么以后一切都不会顺利了吧？
“你什么时候也这样畏手畏脚了？”楚云毅有些好笑，记忆中的妻子都是雷厉风行的，没想到一碰到情感问题就这样畏缩，好像受惊的刺猬一样，一碰就缩了回去……“咱们先来补补这些年你错过阿止的一些事情吧……”楚云毅拉着潘筠站起来，“啪嗒”开了灯，顿时一室清亮。
潘筠都有些睁不开眼，泪眼婆娑中终于看清楚云毅也是眼角含泪，不禁破涕为笑。
“小筠，这是这么多年来，我见过你的最美的微笑。”楚云毅看着潘筠，她脸上的那一抹笑是自己花费二十多年才确信的，何其长，又何其短……
“你……”潘筠倒是很不好意思了，“老不正经”。
楚云毅笑了，很开怀。
两个人十指紧扣，从未有过的亲密，一起走到书桌前，翻开了久远的相册……
星星不是那样闪耀，可是有情有份却是熠熠生辉……
有一对人一起翻开相册，一个人仔细讲解，一个人细细聆听……
有一对人一起看电视，一个人捧腹大笑，大呼男神，一个人横眉冷对，醋意甚浓……
有一对人一起炖补品，一个人念着配方，一个人掌握着火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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