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的叶晚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握住了芳姨的手，有些发抖。
两个人四目相对，都没有吭声，芳姨伸出另一只手，轻轻覆上她的手，低声安慰：“晚晚，事到如今，无论是什么样的过去，都瞒不住了，我们只能面对。”
叶晚红着眼眶，轻轻点点头，收回手，低声提醒：“您说吧！”
“电影院的人都走光了，那个时候，夜也深了，廖竞如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空寂的广场前，很害怕。她想着，淮生一定是把他们的约定给忘了，所以，她也不敢再继续等下去了，就转身往家走。那个时候，她不知道，她可能已经被人盯上了。她父亲已经去世了，曾经也是很风光的生意人，家境不错，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生意失败，钱全赔光了，还欠了许多高利贷。那个人，承受不住那种落差，就自杀了，去世之前留下了一大堆债务。廖竞如的母亲养尊处优惯了，根本就没有能力还债，可是为了还在上学的女儿，她不得不出去工作，挣得钱，也只够房租和吃喝，几乎每天，他们都要面对上门讨债的债主的骚扰。别墅卖了，他们搬到了老城区的一间破房子里，那里又偏僻，环境又乱，居住的大多是互不认识的租户。廖竞如每次回家，都要经过两条长长的胡同，晚上，那条胡同是没有路灯的......”
叶晚的脸色，渐渐苍白，她已经想到会发生什么了。
“平时，廖竞如如果和同学出去，他们会一直把她送到走出胡同，快到家门口的地方；如果廖竞如单独出去，徐伟贞也会去接她。可是那天，廖竞如出门之前对徐伟贞说过，同学会送她回来的，所以廖竞如也没有在意。结果淮生失约，廖竞如不得不一个人穿过那两条黑漆漆的胡同，独自回家。她后来说，她当时很怕，可是，那么晚了，她留在外面更不安全，所以她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穿过第一条胡同，很顺利，她松了一口气，胆子也大了一些，就继续低着头，心惊胆战的往前走，但是.......”
叶晚又猛地一下，抓住了芳姨的手。芳姨的脸色，也渐渐变得苍白，沉默良久，仍坚持讲了下去：“是两个人.......后来听说，是两个混混，一个二十几岁，一个三十岁左右......”
叶晚紧紧捂着嘴，眼泪漫上眼眶，身子瑟瑟发抖。换位思考，她能够想象，一个柔弱的女孩子，是怎样在漆黑的夜里，恐惧无助的挣扎与哀求的。那个时候，廖竞如一定很绝望，生不如死.......
芳姨也落了泪，轻声说：“有时候觉得，真的挺对不起她的，可是......人心，是有远近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最在乎的人，我和老爷子，可能对她心是狠了些，但是，没有办法，我们要为淮生着想。夫人的离开，我们也是很痛心的.......她那么善良那么无辜，她又哪儿错了？要承受那样的折磨！”
“后来呢？”叶晚擦去眼泪，轻声追问。
“那晚，廖竞如被人捂着嘴，击昏过去，拖到胡同外的一处废弃工厂里......她跌跌撞撞的回到家里时，已经接近黎明......徐伟贞还没有回来，她自己洗了澡，把身上都搓出了血丝，还在拼命洗......徐伟贞回来的时候，她在睡觉，粗心的妈妈以为女儿就是困了，没有多想，就去忙自己的了。廖竞如一直躺倒下午要吃晚饭的时间，结果，妈妈又去上班了，她想说出真相的勇气又没有了。后来，徐伟贞又回来了，不停念叨，谁谁又来跟她讨债，这样的日子，可怎么过？乖巧的廖竞如没有吭声，默默咽回了自己的苦水。后来，淮生去找她，她觉得自己太脏了，找了许多借口避而不见。而淮生暑假要去实践，又要天天去探望云峥，不久之后又要去上大学，两个人见面的次数，就极少了，渐渐的，也就没有什么联系了。”
“淮生后来又找她了吗？”
“找了！给她写信，往同学那里打电话，让她回一个电话，她都没有回应。”
“孩子是怎么回事？自杀又是怎么回事？”
“那之后，她一直精神恍惚的，学习成绩一直下滑，渐渐的，就开始逃课了，精神也不对。她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已经三四个月了，因为她没有孕吐，那件事情之后，精神又不太正常，之前青春期月事本就不正常，有时三两个月来一次，有时四五个月，所以，她并没敢往那些方面去想，直到偶尔有一天，她照镜子，发现自己的小腹特别明显，才上了心，随后去查了一下，果然是怀孕了。她吓疯了，买了药，可是那个孩子不知道怎么就那么顽强，吃了药都没有打下来。”
“三四个月了，吃药打胎已经不行了，是很危险的！”
“是啊！可是这样，都没能让她如愿。她在家里又蹦又跳，还是不行，孩子就像是长在了肉里，怎么折腾，都掉不下来。后来，有人来讨债，在门上泼了猪血，很恐怖。徐伟贞害怕了，带着她躲到了外地，她想对母亲说，可是看着母亲绝望的样子，又不敢。恐惧、刻意的折腾、巨大的压力，让她终于承受不住，对母亲说了自己怀孕的事。徐伟贞当时已经惊呆了，她不敢相信，可是这就是事实，她不相信，也改变不了。她很愤怒，也很心疼自己的女儿。那个孩子，她当然不能留下。为了女儿以后的人生，她们默契的选择了不声张不报警。后来，徐伟贞找了一个外地的私人诊所，去给她堕胎，意外，也在那个时候发生了......”
叶晚的脸色，更加苍白，心抽成了一团。她且如此难过，曾经爱过廖竞如的淮生，又会好到哪里去？
“胎儿虽然打下来了，可是她却大出血，止都止不住......小诊所啊，哪里有那么好的条件应对这种突发状况？她被送进医院的时候，整个人都昏迷了，用徐伟贞后来的话说，就是已经迈进了鬼门关。后来，她被送进了急救室，命虽然保住了，子宫却摘除了。那么年轻的女孩子.......从那个时候，就永远失去了做妈妈的权利.......晚晚，凭良心说，我第一次听说的时候，真的很难过，很对不起她.......”
叶晚捂着脸，眼泪顺着指缝，簌簌而落。
“那场意外，花干了徐伟贞本就不多的积蓄，那是她拼命加班，攒下来准备用来还债，供女儿上学的。结果，这件事情一出，不但钱没了，人残了，还欠下了医院许多钱。那个小诊所出了一部分，就关门大吉，再也找不到人了，徐伟贞顾虑女儿的名誉，又不敢大肆声张，最后没有办法，她就想到了淮生.......”
叶晚的心，紧紧提了起来。
“她来找淮生了？”
“是的，把女儿扔在那个医院，回来找淮生了。”
“那淮生怎么还不知道？”
“她来的时候，淮生正在外地上大学，她联系不上，只能来家里找。我正好在家，她跪在门前，哭着求我救救她女儿，我吓懵了，听了几句就意识到，这事暂时不能声张，就把她带到别处，好生劝了一阵子，我自己实在没有主意，就给老爷子打了电话，老爷子一个人匆匆赶过来，和徐伟贞关起门谈了很久很久。”
“爸爸一定是答应了她什么？”
“是！正好那个时候，警.察非常给力，破获了一起严重性/侵案，就是毁了廖竞如的那两个人。他们交代了自己做过的坏事，不只是一件，其中就包括廖竞如的事儿，只是他们也不知道，廖竞如是谁，所以就没能寻找到全部的受害者。而徐伟贞，也根本就不想女儿被侮辱的事情曝光，所以她根本就没有报案。后来，老爷子给了她们一大笔钱，替她们还了债，为廖竞如治好了病，但是，她再也做不了母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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