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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7 章

宝丫可能是第一次发声的缘故, 她的声音和正常小孩叫出来的声音有些不同,像动物幼崽从喉咙里发出模仿人类的叫声,稚嫩、纤细。

卢桢曾感到过一段视频, 一个外国的母亲,在自闭症的孩子第一次说话时, 激动的泪流满面。

或许她不是宝丫亲生母亲的缘故,是以她完全没有视频中的母亲激动到泪流满面的情绪,但她确实很开心, 眼睛都睁大了, 捧着宝丫的小脸:“哇,我们宝丫喊娘啦,阿娘好开心呀,我们宝丫声音真好听, 像仙女的声音, 阿娘还想听!”

她用额头蹭着宝丫的额头,鼻尖触碰着宝丫的鼻尖。

宝丫有些高兴, 又有些羞涩,在卢桢期盼的目光下, 宝丫只是害羞的笑着看她,又不开口了。

卢桢没有勉强, 用脸颊蹭了蹭宝丫的脸颊,将她抱在怀里,隔着卢母, 躺在牛车厢内睡了。

卢母给她掖了掖被子。

卢桢这一觉一直睡到晌午时分, 差不多从早上七点睡到十一点的样子, 被卢母叫起来吃晌午饭。

卢桢醒的时候,卢父也醒了, 只是精神有些不怎么好,靠坐在牛车厢内,手里端着一碗白粥,里面还有个白煮蛋。

卢父正在用筷子把白煮蛋夹断,给小石头和宝丫一人一半。

小石头捂着嘴巴连连摇头:“爷爷生病了,吃鸡蛋赶快好起来。”

宝丫黑黑的大眼睛懵懂的看着卢父。

卢父说:“我喝粥就行了,你和宝丫吃鸡蛋,长高高。”

卢桢只睡了四个小时,其实还没睡够,醒来的时候头还沉的很,不想动。

卢母给她也端来一碗白粥,里面同样有鸡蛋。

见到卢父的行为,卢母道:“行了,你自己吃吧,咱家又不是缺鸡蛋,到了西洛城,咱们多煮一点放着,让小石头和宝丫每天吃鸡蛋。”

因为有小石头在,卢母并没有说的很明显。

卢父想想也对,且他这段时间确实馋的厉害,就着他之前做的蚂蚱酱,一连喝了两大碗稀饭。

卢母煮了满满一陶罐稀饭,原本想着一顿喝不完,留着放在卢桢空间里,下顿再吃,结果只卢父、卢桢两个人,就干掉了大半锅,剩下的一点,小石头一碗,宝丫一碗,卢母喝了一点,就没了,就连剩下的锅,都被吴管家添了些水进去,晃荡干净,把水都喝光了。

吃完卢父和卢桢都还意犹未尽呢,满足地叹息:“好久没喝稀饭了。”

可能是生病的缘故,卢父浑身都懒洋洋的,提不起劲,不想动。

“吃完就赶紧走吧,看天黑前能不能到西洛城。”

灵宝山距离西洛城七十里,大峡谷三十里,剩下四十里路。

按照他们之前赶路的速度,现在都已经是晌午,想在天黑之前赶到,有些困难。

卢父懒洋洋地说:“我没事,你那药大概有催眠成份,我吃了药就想睡,你也别逼自己太狠了,赶不到就赶不到,现在没了山火,没了疫病,可以慢点走没关系,天黑之前到不了西洛城,就在外面住一晚,明早一早再走。”

卢父睡了一夜一天,精神略有些恢复,已经不烧了,只头还有些痛。

卢桢却还是想尽早进入西洛城,给卢父找大夫看过才放心。

路上的人非常多,不论是从西洛城方向往灵宝山的,还是灵宝山往西洛城的。

往灵宝山的,全都是挑担子的,带骡车、牛车成群结队来灵宝山大峡谷取水的,往西洛城方向的,全都是因灵宝山大火,家园被烧,只能搬家的投亲的。

这些人和卢父他们一样,拉着板车,赶着骡车,挑着担子,举家搬迁投亲,和难民没什么不同。

要说不同,大约就是他们板车上有更多的粮食和水。

看到卢父他们,这些人无不是怒目相向,眼神恨毒,要不是看他们车队人多,估计拿着扁担上来找他们拼命的都有。

远远望去,从西洛城到灵宝山的方向,路上全是人。

大概都怕山火烧到大峡谷后,彻底没水,趁着现在火还没烧过来,都赶紧来担水。

因为来来往往人非常多,挑水又是一件非常小心的活儿,一不小心,摔了一跤,一担水洒了,白费力气不说,一天时间就都浪费了,是以挑水回来的人都十分小心,看到有马车、牛车过来了,都是挑水回来的人避让去挑水的人。

卢桢他们车队的大澡桶内,同样装满了水,同样得避让来的人,这也导致他们这一路走的并不算快。

一直走到天黑,才走了二十里路。

车队里的人都表示想继续走,尽快达到西洛城,哪怕西洛城城门已闭,也可以宿在西洛城城门外,只等第二天城门一开,就可以进去找大夫,为卢父看病。

但卢父自己觉得自己身体没什么大问题,之前大家赶了那么久的路,没睡过一个囫囵觉,让大家不必急着赶夜路,晚上好好休息一下。

“要是因为看不清路,把水给洒了,损失白瞎。”卢父道。

卢父还下了牛车,指挥众人,把之前打的蛇给煮了。

“之前赶了那么多天路,都没好好休息过,估计大家身子都亏损的厉害,吃点蛇羹补补。”卢父裹着大衣,指挥张顺来处理蛇。

众人见卢父还有精神指挥众人煮蛇羹,知道他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就高高兴兴的在卢父的指挥下,又吃了一顿鲜美的蛇羹。

这次的蛇多,每人都分到了小半碗,虽然不足以饱腹,可这样冷的天,能够吃到一碗热腾腾的鲜香麻辣的蛇羹汤,还是分外满足的。

这个夜晚,算是大家这几天睡得最香甜的一个晚上,次日一早全都恢复了精神,向西洛城出发,终于在午后十分,赶到西洛城。

没想到到了西洛城,又有了麻烦。

守城门的人一听他们是西边来的难民,就连忙不耐烦的把他们推开:“走走走,我们西洛城不接受难民,滚开!”

一把推到过去交涉的张顺身上,把张顺推的向后连连踉跄了两步。

卢桢和卢父对视了一眼,眼里都看到了不妙。

卢父连忙下车,往守城门的手中塞了一两银子,守城门的人大怒:“当我是要饭的吗?”

不仅没让他们通过,看卢父他们的眼神,更是怨毒。

好几个守城官兵一起拿着刀出来赶他们:“说了西洛城不接收难民,再敢靠近城门……”他们倏地抽出手中长刀,威胁的意味十足。

卢父他们对视一眼,心里明白,这些人估计是因为灵宝山山火的事,迁怒上了他们。

最终还是张云鹤出示了身份文书,才得以进城。

即使如此,还是被他们狠狠敲了一笔入城费。

平日入城费不过一二十文,特殊时期也不过一两百文,西洛城却收他们每人五百文的入城费,大人小孩都要收。

一人五百,若是一家六口,便是三两银,相当于一户人家全年的花用。

他们这些人,一年的存钱,也不过五六两银,多的十两银,就已经是这一年日子好过了。

这些人光是入城费,就收了他们三两,像卢父他们家有九口人的,就是四两五百文。

车队人全都像剜心割肉一样,还不交不行。

这些人本来就不想让你入城,不交更好。

最终没办法,大家只能凑足银钱,交了入城费。

昨夜因为吃蛇羹而有的一点笑容,此时全都被愁苦所取代,心中全都沉甸甸的。

“这才到西洛城,要是之后都是交五百文,就是把我称斤称两的卖了,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啊!”

一时间,所有人脸上都露出愁苦神色。

没有被灾难压倒,却要被银钱压垮了身躯。

*

刚进西洛城,就被西洛城门口的百姓给围了起来:“你们这水卖吗?”

“多少钱一担?”

“你们这些水我全要了!”

说话的人十分横,大有他们不给就横抢之势,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我是知府姚大人府上的,你们车队的水我们姚府全买下了!”说着,往地上扔了一两银子,就让人将他们的骡车都拉走。

“我看谁敢!”

所有人都抽出了刀。

抢水的人见他们手中居然有刀,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躲在两个下人的身后,才壮着胆子说:“还敢拿刀,我看这些人不像什么良民,怕是山上的山匪!”

卢桢也拦住了卢父上前,生怕刀剑无眼。

张云鹤走出来高声道:“我乃天启二十八年举人,这些都是张某家眷,绝非山匪歹人,这是我的身份文书,若是不信,张某原去知府衙门,问问知府大人,西洛城就是如此对待读书人的吗?当街抢劫不成?还要强打我家眷是山匪?”

带头那人一听是读书人,皱了皱眉。

但见张云鹤气质斐然,手中文书不假。

虽心有不甘,但确实不敢得罪已经是举人的读书人,恨恨的让他们过了:“走走走走走!不卖就不卖吧,晦气!”

*

之后的问路也十分不顺,好不容易找到医馆,医馆大夫一看他们是难民,就不由皱了皱眉,但到底医者父母心,还是让他们进来,皱眉问他们:“谁要看病?”

待知道是卢父之后,从头到尾黑着脸给卢父把脉看诊:“小小风寒,吃几味药就没事了。”

脸虽黑着,但药价还算公道。

卢父本不打算买药,卢桢担心后面还会有人得风寒,总不能一直拿她空间里的药,卢父不喝,总会有用得上的时候。

卢父虽不乐意买药,但他另有打算,在买了药后,问医馆大夫,山楂收不收。

“山楂?”医馆大夫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们。

他们这地方因为靠近灵宝山,并不缺山楂。

往年山楂价格一直低廉。

卢父靠在医馆的椅子上,“想必先生也听闻西边瘟疫的事了,那先生也该知道,山楂可防疫,现在灵宝山着火,我们的山楂,可能是市场上能够收到的最后一批山楂,我们一路赶路,比疫病病人最多早三天达到铜津城,现在瘟疫病人想必已经到达铜津城。”

原本态度不算太过重视的医馆大夫,总算正了面色,冷着脸问:“那你这山楂打算怎么卖?”

卢父却并没有立即报价,而是问医馆大夫,“不知您打算以一个什么价格收?”顿了下,他道:“要知道,这很可能就是市面上最后一批山楂,一旦有什么消息传出,往后别的医馆没有山楂,而先生这里有……”

医馆大夫皱眉道:“最后一批?若不是你们这些外乡人放火烧山,这又怎么会是最后一批?西洛城又怎么会无水可吃?”他冷笑一声:“你也说了,灵宝山大火,这天若不下雨,山火没两个月都灭不了,即使有疫病,有这灵宝山山火阻挡,疫病也到不了我西洛城,这山楂不要也罢。”

“先生是真的打算不管这西洛城百姓死活了吗?”卢父问:“难道铜津城到西洛城,就灵宝山一条路可走?”

医馆大夫总算变了脸色。

确实不止一条,只是要绕些远路罢了。

最终这些山楂以一个高于平时五倍的价格卖给了医馆。

医馆大夫全程黑脸,车队的人却激动不已。

即使比平常高出五倍,他们也不过得了两三两银钱罢了。

然而他们才刚刚交了三四两的入城费,让他们的荷包窘困不已,有了这两三两银钱的缓冲,对于他们好歹是个安慰,不然接下来,他们怕是连糠米都要吃不起了。

之后又去客栈,几乎每家客栈看到他们,态度都极差,且报价也比平时高出将近一倍。

“我们不住了!”

“对,卢叔,我们不住了。”

“荒郊野外都住惯了,哪里用得着住客栈。”

“大不了我们现在就出城,天黑之前总能出城。”

大家都舍不得银钱,听到客栈价格,脸都黑了,心如割肉一般疼痛。

卢父却考虑到,西洛城的人对他们如此不友好,若真住在外面,他们带着这么多水,夜里怕是会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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