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萧萧兮，水淼淼，前路多险兮，不得不往；恐难清辩兮，满目疮痍，万般无奈兮，无以回天。
两个人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天色已经晚了，高离天说道：“我们要到前面的村子住一夜，过了那个村子，往洛阳的路上可能再没几家客栈了，我们多半是要露宿山林。”
苏离恨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此时的苏离恨，哪里有心情去管这些琐碎，只恨不得能一刻就飞到洛阳去。募然想起古人孟郊做《登科后》，因为开心写下诗句：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旷**恩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想那时，心情何等得意喜悦，又是如何的疯狂，长安花一日便觉看尽，而现在，因为焦急，却体会到了古人开心的心情，苏离恨自觉好笑，嘴里范苦水，冷笑一声。
高离天便问道：“什么事情，让你这样焦急还能笑出来，只是这笑还不如哭。”
苏离恨听了嘴角下撇，只怕就是要哭了，“我倒是真想坐在哪里大声的哭一场，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死了的换不回来，找不到的仍旧下落不明。”说着又露出苦笑，“既然哭不出来，我只怕是只能这样笑了。”
高离天面上没回答，嘴里不说，其实心里早就对苏离恨刮目相看。
这一路上，苏离恨屡次三番颠覆了他的想法：她会武，可以看出来，绝对已算得上一个一流的高手，虽然经验不足，破绽百出，但是提升空间很大，十八般武艺都有所涉猎，但是并没有不精，反而样样精通，大大的出人意料；她虽然遇见事情恐惧，会害怕，但是她反应迅速，即便那样的情况下，她的镇定是众多武林高手也所没有的；她看事情透彻，比预想的还要透彻，聪慧自不用说，完全不是一个大户小姐所有的短浅和娇气，不是女红之辈，更没有任何一家小姐的架子。
很多时候，高离天都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初出茅庐的苏家小姐，是不是苏州首富苏啸麟的女儿。
苏离恨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说道：“高离天，我们说些什么吧，怕是一直这样不说话，我要疯了。”想了想便问道：“你是哪里人士？不知高堂身体如何？我和你认识到现在，竟然还没有问过你。”
却不成想，高离天那一刻分外的沉静，甚至冰冷之意更甚从前，“我”他顿了顿，“是钱塘人氏，父母双亡，自谋生路。”高离天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仍是没有表情，冰冷的语气带着漫天的寒冷。但是他只是这样说着，平淡，没有波澜，仿佛这件事情你听和不听，他都不在乎，你知道或者不知道，他也不在乎。
苏离恨一直看着他的脸，一直看着，有些不能明白，但是那一刻她没有回答，甚至忘记了说话，她努力地回想这句话，仔细的思索着两个词：双亡，自谋。
曾经她以为她的人生是悲惨的，年幼丧母，唯一的父亲却根本就不关心她，继母喜欢挑三拣四，日夜咒骂，劳苦不堪，生活悲不能言。可是听见“双亡”这两个字，苏离恨彻底的失神了。
但是至少她的人生是写好了的，不用奔波挣钱，不用为了谋生，为了能吃饱而犯愁，不会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至少，她还有一个妹妹。
而高离天似乎什么也没有。
怪不得他那样冷淡，怪不得他不相信别人，怪不得他即便是在乎，也能推得远远地，怪不得他会小心翼翼，他不过是想要活下来。
苏离恨想了半天，突然说道：“你一直是一个人？”
高离天转过脸，冰冷的说：“那你以为是几个人？像你们苏府那样，闾阎扑地，钟鸣鼎食？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那么幸运，生在富贵人家，可以请得起千手蜈蚣，可以”苏离恨没等他说完，就伸手就拉住他的马，马才停下，苏离恨伸手就是一巴掌。
高离天被打傻了，强压制怒火说道：“苏离恨，你做什么？”
苏离恨露出冷漠，“醒了？高离天，你根本就是在仇富。是，人生
是有参差不齐，是有福又穷。是，我爹有钱，但是你就因为你不曾得到过，就抱怨，就可以来埋怨我？我又做错过什么？我不过是生在这样的家族，生在这样的环境，有一个这样的父亲。可是高离天，你又何曾知道，你的生活竟然是我曾经期盼的。说出来这样好笑，身在福中不知福是么？也许我们根本就学不会满足，以为自己的人生痛苦不堪，以为别人都比自己过的美满。”
苏离恨低下头，突然不能看他，怕自己会哭下来，怕眼泪会倾巢而出，笑，笑的如此凄惨，抬起头，可以看见就要下落的太阳，细长的睫毛已经开始湿润，苏离恨努力地笑着说：“你的父母双亡，但是他们若是活着一定很疼爱你。可是我！如果用我寿命可以换一个疼爱我的父亲，我也觉得至少不会这么难过，我可以不要绫罗绸缎，可以不要山珍海味，我只要我母亲活着，至少她一定是喜欢我的，不会像爹那样，我”
她噎住声音，憋回就要流出的眼泪，“我还有一个妹妹，有她，就够了，我不应该要的更多，我说多了，对不起。”
高离天就这样看着她几乎就要掉出眼眶的泪水，变成了满脸的微笑，斜阳轻吻她的脸，微红的黄色光芒，微红的灿烂，仿佛就要照穿了那张晶莹剔透的脸，她的淡紫色衣服上更是挂满了这样温暖的夕阳，满的都要溢出来。
那就是苏离恨的笑容，仿佛那些过去，早就是过眼烟云，都过去了。她不过是想要抓住现在的幸福，其他的都不重要了。本来喷薄欲出的情感，最后竟然变成了她的道歉，那突然出现的一巴掌，成了她的歉意。
或者苏离恨不曾知道，那一巴掌，打醒了他高离天，打醒了他对于她压抑的感情。
高离天终于伸手，抚摸她的脸，“苏离恨，你不要道歉，是我错，是我仇富，是我一直没有知道你的痛苦，不知道你的坚强。”
苏离恨低下头，感觉他手心的温度，她笑了，笑的很幸福，“这样温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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