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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盗贼(四)

消失的盗贼(四)

时值三伏天, 又闷又热,一天不洗澡就会浑身发臭, 而当那“乞丐”扑到林家良身上时, 后者非常深刻地感受到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当时就觉得喉头发痒,脸都绿了。

他踉跄两步, 低头看那张又脏又臭还涕泪横流的脸, 辣眼睛的同时还隐约觉得有点眼熟。

“头儿?”

随行的衙役一张嘴就干呕一声,捂着鼻子道, “这谁啊?”

读书人大多讲究仪表, 哪怕林家良如今已经入了公门也还保持着爱干净的习惯, 他看着流到自己衣服上的眼泪鼻涕和蹭上去的污渍, 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他屏气凝神一发力, 试图将人甩开, 谁承想……没甩动!

那人分明瘦削非常,眼底满是乌青,两条腿还不断打颤, 似乎站立不稳的样子, 但情绪爆发之下力气大得惊人。

几个衙役面面相觑, 都是想笑又不敢笑, 然后在林家良的大黑脸中上前, 七手八脚地拉人。

“哎?”

有个衙役用刀鞘将那乞丐脸上的头发往后拨了拨,惊喜交加道, “这不杨小水吗?

!”

满大街上都是他的通缉画像, 众人都烂熟于心, 闻言当即定睛一看,虽然因为痛哭流涕有些面容扭曲, 人也消瘦多了,不过还真是!

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整个衙门两三千号人都在掘地三尺找杨小水,多少天了连根鸟毛都没摸到,没想到他竟然自己撞上门来!

林家良把心里的恶心去了些,“你小子,这些日子躲哪儿去了?

才刚你喊救命,怎么回事儿?”

谁知刚还呼天抢地瑟瑟发抖的杨小水一听这话,双目圆睁,脸上顿时浮现出混杂着震惊、后悔、羞愧和恐惧等诸多情绪的表情,似乎想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当即抱着头嗷嗷乱叫,竟推开众人想跑!

“抓住他!”

一群人飞奔在后,不过几步路就把杨小水按住了。

可杨小水就跟疯了一样拼命挣扎,身上又黏糊糊的,几个壮年男子一时竟按压不住,还被他打了好几下。

“头儿,有伤!”

挣扎间,杨小水的衣袖和裤管都掀翻开来,露出里面满是青紫的皮肉,还有脖颈上,也颇多淤青。

林家良啧了声,上去一拳把人打翻了,一抬手,“带走!”

他皱起眉头,顺着杨小水刚才跑过来的方向找了找,发现满大街都是百姓,实在没什么异常。

他又问了几个人,大家都说好像确实有个乞丐经过,但也没太在意,只好带着满头雾水回来,顺便驱散围观的百姓,“散了,都散了,没什么好看的!”

杨小水的出现直接轰动了整个衙门,大家都好奇他在过去七天中到底去了哪儿,又为何会伤痕累累的回来。

度蓝桦闻讯赶来,又请宋大夫来替杨小水查看情况,结果老头儿把脉之后,本就不大好看的脸色就瞬间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怎么样?”

度蓝桦问道。

宋大夫也不言语,满脸肃穆地走出屋子,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这才意味深长道:“肾水大亏,体虚难当。”

度蓝桦:“……”

呃,如果她没有理解错误的话,就是过去几天杨小水……日太多了?

不光她,负责本案的冯三听了这话后,表情也是相当精彩。

度蓝桦用力捏了捏眉心,强行压下混乱的思绪,“所以说,过去几天我们到处找人,他就在暗处跟人颠鸾倒凤?”

这他爹的什么神展开!

可就在这时,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曾经看过的诡异的案例,忙对宋大夫道:“您老受累,劳烦再给他看看,是不是自愿的。”

宋大夫和冯三的眼睛一时间瞪得比牛还大,两人面面相觑,不知想到了什么,同时老脸微红。

那杨小水也不知多少天没洗澡没换衣裳了,身上简直跟包了浆一样,但为了存留证据,又不好现在就洗净,只能委屈宋大夫。

可怜他一大把年纪了,出于真心才跟着小主子离京,临了临了了,还要遭遇这一出……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仰头看着明媚的蓝天,满是皱纹的眼角微微湿润。

分明是盛夏,但某宋姓老人身上却明显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萧索。

宋大夫以一种慷慨赴义的悲壮往屋里走了几步,手都碰到门板了又突然停下,转回身来,空前诚恳地向度蓝桦推荐其他人,“小雁这几年也跟着我学了不少医术,他又擅长解剖尸体,不如”

这种展现自我的机会难得,就该年轻人上嘛!

他就是个大夫啊,平日给人看病抓药脏点累点无所谓,但这种事?

根本不对口嘛!

度蓝桦沉默片刻,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口罩,还顺手往上面喷了点花露水,用力塞到宋大夫手中,“杨小水……还活着呢。”

再怎么说也是重要的嫌疑犯和人证,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雁白鸣把人活体解剖了吧?

稍后肖明成也闻讯赶来,得知大体情况后表情一瞬间变了好几变,相当精彩。

度蓝桦跟他在游廊下排排坐,一边扇风一边天马行空的假想起来,“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肖明成:“……你想法确实挺多的。”

怎么什么都能想?

度蓝桦用肩膀撞了他一下,笑道:“难不成你没想到?”

都是成年男女了,对床笫之事并不陌生,遇见杨小水这种情况,不往那方面想就怪了。

想不想是一回事,当众讨论又是另一回事,肖明成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别闹。”

度蓝桦知道他脸皮儿薄,也不继续逗了,“你那头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肖明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脸上略有些疲惫,“差不多了。”

现在是和平时期,最重要的就是粮食,所以肖明成也还是将粮食增产放在首要位置。

只是云汇府的自然条件跟平山县差别很大,并不能完全套用以前的经验。

好在种地这种事情也算某种意义上的一通百通,只要详细了解了当地情况后,再具体分析、另拟计划就是了。

这段时间肖明成一直在研究历朝历代云汇府的种植记录,又详细分析了本地人文水土,暂时定下来一个新的种植计划,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实地考察。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抬头看了看远比平山县还炽热的日头,自我调侃道:“想必要不了多久,风干酱油鸡又要横空出世了。”

云汇府更靠南,日照时间和强度也比平山县更强,晒起来……想必也会更黑。

度蓝桦噗嗤一笑,“我就喜欢风干酱油鸡。”

她只需要干想干的事就好,腻味了随时可以撂挑子,但肖明成不行。

她时常会对对方源源不断的精力和强大的意志力感到震惊,分明是个书生,年纪也不算大,但不管堆起来的事情有多么繁杂多么棘手,他似乎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解决办法。

不论春夏秋冬,除了放假,每天早上六点准时起床,洗漱后花一个小时读书练字,用过早饭后打一段五禽戏,之后去办公。

中午十二点吃午饭,饭后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然后一直工作到傍晚六点下衙,饭后还要腾出两小时处理公务、读书练字、考核孩子作业……

已经这么忙了,可最近他竟然还能努力挤出来约莫半小时,跟着孙青山锻炼体魄。

【显然,黑水镇公主抱失败的事情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他就像一台设定了程序的精密机器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从不出错,简直比度蓝桦的那块金怀表还要精确。

度蓝桦最佩服的就是有着超强自控力和计划性的人,显然肖明成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据管家周伯交代,在遇到度蓝桦之前,肖明成工作起来更玩命,因为当年的他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娱乐,生活中也没有能说的话上的人,只能拿工作和读书当消遣。

冯三就在不远处,虽然并不想听墙角,但院子统共就这么大,还是有只言片语落入耳中。

他有些疑惑地望了望天,心道莫不是大人和夫人还不清楚云汇府的天气?

在这种地方想要做风干物可不容易。

自从戴了眼镜之后,冯三的眼睛就显得格外大,里面稍微有点疑惑就很明显,度蓝桦无意中往那头扫了眼,差点又笑出来。

低头跟肖明成咬耳朵,逗得肖明成也是忍俊不禁。

两人正嘀嘀咕咕说小话时,宋大夫终于从里面走出来,瞧着整个人都有些虚脱。

度蓝桦有点心虚,赶紧殷勤地扶着技术人员坐下,又亲自倒了凉茶,“您受累!”

宋大夫用力剜了她一眼,咕嘟嘟灌了一大杯茶,憋了半天,丢出来一句,“老夫行医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如此荒唐、荒谬之事!凶手真的太过分了!”

肖明成:“……”

冯三:“……”

度蓝桦干咳一声,再次实时提醒,“那什么,杨小水还没死呢,所以只能说罪犯,不好说凶手吧……”

宋大夫用力瞪了她一眼:就你长嘴了?

度蓝桦乖乖闭嘴,乖乖坐回肖明成身边,做了个“您请”的手势。

据他从一个大夫的专业角度检查发现,杨小水浑身上下满是伤痕淤青,大部分的成因都非常暧昧,前胸后背、腰腹和传宗接代的家伙事儿尤为严重。

最令人发指的还是后者,损伤严重,因为没有及时医治,导致他本人也在微微低热。

最近天气这样闷热潮湿,对伤口恢复十分不利,而且看上去罪犯根本没给杨小水留出专门的恢复时间,也没上药。

如果不是发现及时,后期炎症再严重一点,可能就只能切除保命了。

度蓝桦:“……哇哦。”

听上去情况真的好严峻!

肖明成从后面掐了她一下,堂堂四品诰命夫人,如此行事成何体统!

度蓝桦忙收敛心神,竭力让自己看上去非常严肃,“那您觉得他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这种事一旦开了头就好说了,宋大夫很快就适应过来,以一种纯粹的医者心态谨慎道:“这个不好说。”

床笫之事么,咳咳,也不排除有些年轻人玩得比较开。

话虽如此,但大家都觉得被迫的可能性比较高。

因为如果是你情我愿,杨小水不乐意了立即叫停也就是了,何至于突然消失好几天,再出现时惶惶如丧家之犬,甚至不顾自己是盗窃在逃犯的事实,主动向巡街衙役求救?

显然在那一刻,在他心中,那个神秘的强/奸犯远比牢狱之灾更可怕。

稍后开研究会时,整体气氛就有点诡异,毕竟谁也没想到原本很简单的一起盗窃案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好在冯三是个老成稳重的人,最初的震惊过后已经很能稳得住,当即非常大胆地做了如下总结:

杨小水极有可能是在最新一次行窃时被抓,然后……被强/奸了。

还是连续多日反复强/奸。

说完这些话后,冯三自己都有点怀疑人生,觉得这起案子简直太过荒谬,可再一想到城外客栈林娘子她们的战斗力,好像又不是特别荒谬。

活得越久,他就越觉得确实不能小看女人。

虽然本次案情有些复杂,但严格说来可以分为两起独立的案件:杨小水盗窃案,和他被囚/禁、强/暴、虐打案。

按照正常程序,接下来只要盘问杨小水过去几天的去向,以及发生了什么事,然后顺藤摸瓜抓到那个神秘人就好,但苏醒后的杨小水却死活不肯说。

刑讯房的人轮流上阵,软硬兼施,杨小水的嘴还是紧得跟河蚌似的。

被逼问的紧了,他就浑身哆嗦嚎啕大哭,扬言衙门这是要屈打成招,再逼问就去死。

他脏了,他不干净了,他经受如此奇耻大辱,竟然无人嘘寒问暖?

冯三第一个没了耐心,冷酷道:“那你就去死。”

说完,还亲自去解开了杨小水的绳索,往他伤痕累累的屁/股上踹了一脚,“去,撞墙吧。”

若是寻常人遇到这种事,确实值得同情,但杨小水?

十有八/九是自己作死。

如果不去人家家里偷东西,又怎会落得如此境地!现在倒是有胆子朝衙役撒气,早干什么去了?

杨小水踉跄了几步,脸朝下摔倒在地,明显对这个走势始料未及。

他仰起脸来,两道鼻血缓缓而下,见众人都是一副看热闹的神色,又回想起过去几天生不如死的日子,顿时心如死灰,竟真挣扎着朝墙扑过去!

没人阻拦!

然而还没碰到墙面,杨小水的速度就越来越慢,最后干脆趴在墙上,再次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众衙役也算开了眼界。

在衙门干了这么多年,他们不是没见男人哭过,但俗话说得好,男儿有泪不轻流,之前哭的那些要么悔不当初,要么熬不住刑罚,要么就是遇到生死大事。

而像杨小水这样的,当真少有。

刑讯房的主审官龇了龇牙,将手中皮鞭甩得啪啪作响,大咧咧道:“大男人家家的,哭个屁!不就是给女人日了么?

这事儿你也不算吃亏了!赶紧的,不死就起来,交代交代盗窃案经过!”

杨小水哭泣的身体一僵,掉到一半的眼泪都给生生憋回去了。

这年头,女人被糟蹋了好歹还能博得几分同情,但男人遇到这种事……传出去他还怎么做人呐?

事到临头,杨小水还想狡辩,连盗窃的事儿也不想承认了。

但在看了指纹卡片后,也不得不低头。

可对自己被人囚/禁强/暴的事实,却依旧没有松口。

冯三是什么人?

积年的老捕头了,这么多年什么奸诈狡猾的犯人没遇到过?

区区一个杨小水还不放在心上。

他也不跟对方干耗,直接安排下去,让人兵分两路:一队去聚云楼统计熟客名单,尤其是杨小水接待的熟客;另一队人马则根据林家良提供的线索,沿着当日杨小水逃过来的方向倒着摸回去,根据户籍簿子与聚云楼的熟客名单交叉比对。

很快,三户人家浮出水面,其中一户正是前面五名受害者之一,另外一户人家前几天正在外走亲戚,剩下的第三户很有点意思。

那户人家的户主一栏填写的是男人金子达,但那附近几条街的人都知道实际当家做主的是他老婆戴佳婉。

乍一听戴佳婉这个风流袅娜的名字,人们脑海中浮现出的可能是个纤细袅娜的二八佳人,肤如凝脂、手若柔夷之类的,但真实的戴佳婉却是个精瘦健壮的女人。

戴佳婉家里是开肉铺的,她爹戴屠户死后,肉铺的买卖就落到独生女身上。

都说家庭环境是人生的第一个课堂,这话一点也不错。

那戴佳婉从小就跟着父母在肉铺玩耍,别的小姑娘学绣花时,她学割肉;别的小姑娘学缝衣服时,她学剃猪。

因为家里不缺油水,戴佳婉打小就练了一副好身板、一把好力气,平时空手提一整头猪面不改色!

金子达是戴屠户在世时给女儿订下的人,他担心自己死后女儿无依无靠被人欺负,特意从伙计中挑了个最老实的做倒插门女婿。

奈何戴佳婉压根儿瞧不上金子达,动辄辱骂,而金子达性格懦弱,又没有本事,并不敢反抗,两人的生活并不和谐。

肉铺的生意很好,戴佳婉手头宽裕,就经常下馆子。

她出手大方,为人豪爽,一来二去的,就跟杨小水混熟了……

要不怎么说杨小水是活该呢?

怪只怪他贪心不足。

偷前面几次时,他还惴惴不安,生怕被抓,可一夜暴富的感觉真的太美妙了,他连续犯了好几回都没事,胆子就大了起来,想弄一笔大的,于是就挑中了戴佳婉。

那日,戴佳婉带着金子达来聚云楼吃饭,杨小水上去奉承几句,又亲自给他们点好了菜、上了桌,还忍痛自掏腰包送了一小壶酒,确认一顿饭能吃上大半个时辰,这才放了心。

可杨小水没想到的是,他刚离开聚云楼不久,戴佳婉就因为一句话跟丈夫吵了一架,直接摔筷子回家了。

然后杨小水手脚麻利地偷完东西,正准备跑时,一开门就跟戴佳婉撞了个对脸。

杨小水当时就懵了,回过神来后想跑却被一把揪住。

想他不过是个跑堂打杂的,身形瘦削,哪里比得上戴佳婉常年抬猪?

收拾他就跟收拾小鸡仔似的。

杨小水挣扎未果,被戴佳婉三下五除二按在地上,还搜出来一大包金银首饰。

其中光那一整套金饰就要两百多两,全部加起来至少要过五百两。

需知盗窃罪审判时是按照金额来的,十两以下以说服教育为主,最多打十个板子,关几天;五十两以下一档,杖三十徒一年……而五百两就算金额特别巨大的了,再加上之前五起案件中杨小水偷的,最低也要十年牢狱或流放五百里。

人就是这么奇怪,作案的时候只觉得刺激,得手了之后越想越高兴,胆子也日益增大,哪里想过后果?

现在一朝事发,那些被掩藏的恐惧才如潮水般铺天盖地的涌来。

杨小水仿佛这才意识到罪行的严重性,忙跪下连连磕头求饶,希望戴佳婉不要把自己扭送衙门。

他还年轻,不想坐牢,更不想被流放。

戴佳婉先上去抽了一个嘴巴子,然后捏了捏他的腰,一张口就又把杨小水说懵了,“好弟弟,你陪姐姐快活一把,姐姐就让你走,如何?”

她的男人金子达容貌平凡,也没什么本事,多年来一直十分嫌弃。

这戴佳婉手头颇有些积蓄,就特别喜欢跟年轻漂亮聪明伶俐的小伙子说话,比如说杨小水。

只不过之前杨小水一直没有这个意思,戴佳婉顶多也就是借着给赏钱的功夫摸两把,可谁曾想天上掉馅饼,这小子直接就撞到自己手上了!这不就是老天开眼吗?

到嘴的鸭子若再放跑了,她戴佳婉就跟着金子达姓!

杨小水一开始是拒绝的,但戴佳婉马上又威胁他要去报官,让他全家人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在府城中过不下去,杨小水就犹豫了。

快活一把什么的……这种事其实男人也不算吃亏吧?

而且戴佳婉年纪虽然略大些,但长相也不算丑……

见他明显异动,戴佳婉又威逼利诱了一番,杨小水就半推半就的干了。

戴佳婉已经有一年多没过夫妻生活了,难得碰上这么个年轻清俊的,又竭力配合,那可真是如狼似虎,一把下来,杨小水就有点受不了了。

完事之后,杨小水强忍着腰眼的酸痛,扒着衣服要走,然而,戴佳婉反悔了……

听了事情始末后,度蓝桦等人就跟听了一场大戏似的,仿佛三观都被碾碎了重来。

不过话说回来,之前大家倒没怎么注意,被戴佳婉这么一提醒,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杨小水好像长得确实不错:白白净净的,嘴巴又甜,一笑就有两个小酒窝……可惜品行不佳。

也是,大酒楼的跑堂小二么,某种意义上也算门面岗了,掌柜的为了揽客也不可能找丑人。

但是,上述细节并不全是戴佳婉交代的,而是后期金子达补充的。

而金子达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在戴佳婉对杨小水下手期间,现场一直都是他打扫的……

公堂上的众衙役都纷纷表示震惊,因为他们从没见过一个男人竟然可以窝囊到这种地步!

自家老婆抓了个男人苟合,你不反抗不说,竟然还帮着善后?

这是何等翠绿的奉献精神啊!

肖明成觉得审理这一个案子比下地干一天农活还累,“你既然早就知道戴佳婉在对外人施加暴行,为何不制止?

即便不能制止,又为何不报官,反而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金子达缩在地上,脑袋深深埋在胸前,憋了半天才委委屈屈地道:“草民,草民没什么本事,她要找别人,找就好了……我又劝不住,也是没法子的事。”

话音未落,戴佳婉就在旁边狠狠啐了一口,当众骂道:“你个乌龟王八蛋,老娘上辈子倒了血霉才跟了你!你根本就不行,你就不算个男人!占着茅坑不拉屎,呸!”

金子达被骂得瑟瑟发抖,始终缩着脖子,一个字都不敢还嘴。

他也知道妻子做的事情不太对,但始终不敢反抗,只是前几日她来了葵水,腹痛难忍不便行房,杨小水才得以喘息。

因身体不适,戴佳婉的看管力度大大下降,杨小水抓住机会逃了出来,金子达其实看见了,但心中仅存的一点良知让他选择视而不见,这才有了杨小水大街上求救的后续。

“混账!”

肖明成狠狠拍了下惊堂木,在一干两旁衙役们齐敲水火棍的“威武”声中喝道,“大胆泼妇,公堂之上岂容你撒野?

!来啊,拖下去,打十个板子收收性子再来回话!”

打完板子之后,戴佳婉果然安分许多,可她在交代案情时依旧不老实。

一开始戴佳婉仗着没人抓现行,死活不肯承认曾见过杨小水,但度蓝桦在她家的一间空房子里提取到大量杨小水的指纹、掌纹,证明后者确实曾在这里住过相当一段时间。

戴佳婉眼见无法辩驳,当堂反水。

“他一向贪财,毫无廉耻之心,那日是说好了让我花钱嫖的!”

这话倒有些令人刮目相看,显然戴佳婉的脑子相当灵活,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想到对自己最有利的说辞:

不管是通/奸还是强/奸都属于犯罪,但花钱嫖,那就不一样了。

妓,也是正当职业,要向朝廷纳税的。

但是很快的,这个说法就被驳倒,因为戴佳婉根本拿不出付嫖资的证据。

于是,她第二次改口,说自己与杨小水通/奸。

因大禄朝的商业繁荣、民风开放,几代统治者又来自关外,男女关系方面也不像前朝那样苛求,在通/奸方面的惩罚跟强/奸差不了多少,根本区别是前者罚两个,后者罚一个。

戴佳婉从小就不是吃亏的主儿,一口咬定是通/奸,指责杨小水贪恋自家钱财勾引在前,后索要财物未果,这才翻脸。

杨小水见她倒打一耙,气得七窍生烟,也顾不上什么羞耻与否,当即在公堂上大喊,“你简直不要脸,胡乱污蔑人!大人明鉴,分明是她奸/污!”

肖明成:“……”

不得不说,场面一度相当混乱,作为主审官员的肖明成心理和精神压力都很大。

而且最要命的是,法律条文中关于奸/污的判定,历朝历代都只有男奸女,没有女奸男!

也就是说,哪怕戴佳婉真的做了什么,也告不成!如果杨小水死活不承认是两人通/奸,那戴佳婉很可能最后什么事儿都没有!

他用力捏了捏眉心,拍了一把惊堂木,将堂下吵个不停的男女镇住,再次提醒杨小水,现有证据对他相当不利,还不如痛快地交代了。

你一个大男人,突然跑到别人家里去,那就很有问题啊!非奸即盗!

现在摆在杨小水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但结局对他而言都不算乐观:

第一,杨小水坚持自己与戴佳婉没有私情,保住最后一点遮羞布,可因为相关法律条文的不健全,哪怕有证据证明戴佳婉曾囚/禁、殴打杨小水,她也可以聘请状师为自己辩护。

而杨小水确实有擅闯他人住宅并意图盗窃的行为在前,戴佳婉作为一个女人反应过度也情有可原,而且并未造成严格意义上的重度身体伤害,顶了天赔几两银子算完。

第二,杨小水承认自己与戴佳婉有不正当男女关系,两人一起“死”。

但无论如何,杨小水前面五起盗窃案证据确凿,罪名成立,已经有杖八十、徒六年的刑罚保底了。

如果再加上一条通/奸,只怕要把牢底坐穿,这辈子都别想再翻身。

所以两种选择的根本区别就在于:杨小水够不够狠,到底敢不敢,或者说愿不愿意赔上自己的后半辈子拉戴佳婉下水。

因为从金子达和戴佳婉证词的相符性,以及杨小水支支吾吾的情况来看,第一次非正常男女关系发生时他确实是自愿的……这就让他后期的否定很不硬气。

可能连老天爷都想不到,原本一起平平无奇的盗窃案,最终的纠结点竟然在一个“奸”字上……

这起走向诡异的案件一直拖到白露当日才判了:

最先顶不住压力的是杨小水的老婆,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那个顾家的男人竟然是个贼,而且还在外头乱搞。

虽然因尚未结案,案情详细经过暂时还没对外公开,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人们对这种百年难得一遇的奇葩案件嗅觉惊人,城中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是个女人都受不了。

她直接跑来衙门要求和离,孩子都不要了。

这一段插曲直接将杨小水的心理防线击溃,他迅速承认了通/奸,跟戴佳婉一起正式入住大牢,开始了漫长的牢狱人生。

他本以为自己可能会崩溃,但神奇的是,真正踏进阴暗的牢房那一刻,他心里竟然有了片刻久违的释然。

或许当初他心中升起不劳而获的念头时,就早已注定了今天的结局。

正式结案的当日,下了一场雨,所有人都狠狠松了口气,觉得空气都舒爽许多。

事后众人纷纷表示,如果有的选,他们宁肯去跟恶徒搏斗,也再不想遇到这种令人作呕的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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