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横爬顺（纪实小说：三十八）
有一天，母亲去我姐姐家，我和哥哥忘了堵鸡窝。晚上听见鸡叫，我们就往外跑，追到街门处，见黄鼠狼已在门外，咬着鸡头从门缝往外拖，怎么也拖不出去。黄鼠狼被我们撵跑了，鸡的脖子被咬伤。万幸的是鸡没有死，留下了我们家那一只鸡屁股银行，继续为我们家服务。而另外一只大公鸡被黄鼠狼咬死在窝里。
第二天是个下雨天，也是星期天，因为我没有去上学。我们将那一只死了的大公鸡，滚水一烫拔了鸡毛。开膛破肚扔了鸡肠、鸡屁股，剁成小块要吃鸡肉稠饭。
锅里的水在煤火上开着，兄弟两个都不知道应该往锅里下多少米。哥哥慌忙让我去前院里叫堂哥安儿，哥哥说安儿经常在家里做饭，他应该知道的。安儿来了，架架势势的拿着搅锅板，往锅里一插说：
“下米吧，我看着，喊停你就住手。”哥哥把黄澄澄的小米往锅里下着。我在傍边往锅里放着鸡肉块。安儿又说：
“行了，你弟兄两个就等着吃鸡肉稠饭吧。”接着他用搅锅板搅了几下，就走了。
安儿不知道让哥哥往锅里下了多少米，米慢慢的漫出锅沿，还在继续往上漫，眼看就漫出锅外，哥哥将锅端了下来。让我去叫过安儿来，他两个一人吃了一碗，堆尖半生不熟的鸡肉米饭。安儿看我不动筷子就说：
“老二吃，吃吧！生米烂豆，吃了有劲。”
安儿的做饭水平我是领教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虽说我打小不喜欢小米饭，但对鸡肉稠饭也能吃上几嘴。鸡肉稠饭是用筷子吃的，鸡肉上带着米，米里面有鸡肉，吃到嘴里喷香。
我们的鸡肉稠饭放到碗里就散，鸡肉是鸡肉，小米是小米。我放了几粒小米进嘴里，咕噜咕噜冒酸水。吃了几块半生不熟的鸡肉，一顿饭总算是混了过去。
这一次，做的饭吃了好几
顿还没有吃完。直到我奶奶从我姑姑家回来，见我们吃的饭，数落起我母亲来：
“看看你娘，不要你弟兄两个了，吃的这饭是啥饭，猪汤狗食的。”哥哥是家里的霸王谁都敢顶嘴说：
“我们吃的这饭赖吗？成天鸡肉稠饭吃着，香的不得了。又是你老二，在奶奶面前胡说八道什么？”
我才不管哥哥说什么，反正奶奶回来，最起码能做我喜欢吃的饭，不用再成天吃那倒霉的鸡肉稠饭。
哥哥和安儿两个人很要好，两人一块去煤窑上推煤，一块在晚上去山里割草。两个人还用了好几个月，去山上开出两块大石头。一家做了一个锤布石。
说起那两块锤布石，可没少误了他两个人的精力。从山里往回运那两块牛腰大的石头，就费尽了精力。先是去了四个，膀大腰粗的小伙子，抬那石头连动都没动一下。看来六个人也不一定能抬得起来。再说人多了抬着石头，也走不开路。
两个人去找来一根，盖房子用的檩条，有三四把那么粗细。用两条铁绳将檩条拴在石头上做老杆，在用两条铁绳拴住老杆的两头。找来两个四人抬的“小跑”伸进去，就可以抬起来。
说起这个“小跑”，应该交代几句。要不大家也弄不清这是什么东西。就是我也不知道，这个“小跑”的“跑”字该写成“炮”，还是“跑”。我的乡亲们大部分人是把它写成“炮”，按我的理解应该是“跑”。因为四个人用它抬东西，慢悠悠的走是绝对不行的，会感觉抬的东西像山一样压在肩膀上。都得套齐脚步一溜小跑，才感觉着抬的东西不怎么重。大概祖先们就因为这样才给他起名叫“小跑”的。我的理解也不一定准确，有待以后再考证。现在就称它“小跑”算了。
这“小跑”是用一根六十多公分长的木头做成，两头掏出榫来。一个榫里固定一个铁销，铁销上面有一个碗口大的铁环。在这根木头的中间
刻出一个记号，栓东西的铁绳放在记号上。人们平常说“让你一绳”，就是说的这个记号。如果在这个记号往一边移一绳，在肩膀上是会感觉到很大差别的。两根木杠子伸进铁环里，两个人抬不动的东西，四个人就可以抬起来。石头上拴着的老杆也是这种道理。
一天中午，找来了八条大汉。用了四条铁绳，四根杠子。两个“小跑”，两个人抬着那根老杆。我在后面提了一壶开水，一只手又取着一个碗，负责后勤工作。到了山里大家手忙脚乱，将那块石头五花大绑抬起就走。走个一里来地放下休息，我把水碗递过去，每人喝上一两口，继续抬着走。不敢停得时间太长，害怕误了下午上工。就这样这些人利用两中午，将两块石头抬了回家来。
那两块石头抬回来后，将石头的顶面锻成鼓形。在一根木杆上拴住磨石，两人来回推来推去把顶面磨光，这个过程得个两三个月，成天下工后就坐在那里慢慢的磨。磨一会儿，往上面浇些水。磨出来的白水汤流了一地。
那一段时间我们那里传说得了癌症喝石头粉能治好，安儿和哥哥还让我把这些石粉赞起来。可惜的是安儿堂哥多年后，就是得这种病去世的。他病在**时，我去看他浑身瘦的皮包着骨头。说话少气没力的，不见了往日的威风。
我一阵心酸，一条好汉就这样要离开人间。那时候得了这种病不兴吃石粉，又兴喝风油精，我曾给他买过几瓶，让他喝到肚里觉得舒服，也不见什么疗效。我去过后的没几天，安儿堂哥走了，永远离开这个让他受尽磨难的花花世界。
锤布石磨好后放在院子里，妇女们织出来的新布放到上面，两个妇女一人坐在一面，一人拿两个棒槌。一起一落叮叮当当的锤着，锤半天取起来撑开，两个人一人拿一头，使劲的往长处拉。拉会儿再叠住，再放在锤布石上锤。就这样锤锤拉拉，才可以做衣服，还可以多出几只布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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