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方越确实是说了个不字，他说，“不要说了，你先回去。”
对方张了张嘴，好像还想再说些什么，方越眉头一皱，表情就像盛开奶奶家门外贴的门神一样，穷凶极恶的，“我让你现在马上回去！”
男孩儿四处找了下，才看见摊在地上的衬衣，拾起来披上就走。衬衣被他冷落了一晚上，现在皱巴巴地贴在他身上，让他本来就落魄的离场方式显得更加落魄了。
“妈，你先起来。”方越听着门开启又关闭的声音，出声叫仍是坐在地上的李婉悦起来。
可是家庭矛盾什么的不像打麻将，虽然现在三缺一，但是照样能打起来。李婉悦坐在地上狠狠地瞪着方越，恨不得把他拆了吞进肚子里去。方越也就站在那里让她瞪。兴许是觉得没趣了，她又在瞪的基础上加上另外一种表情，眼泪啪啦啪啦地往下掉，牙齿死死地咬着嘴唇。
盛开寻思自己要不要先回避一下，毕竟人家家庭问题还是要内部解决。在还没寻思出结果的时候，李婉悦倒是开口了，但是颠来倒去地还是那几句话，“方越，你到底要怎么样？你说啊！我和你爸已经把能给你的都给你了，你到底还想要什么东西？！”
盛开挺能理解李婉悦的想法的，叛逆期少年为了引起别人关注，所以才做一些道德败坏的事情。可是，方越这年纪离叛逆期结束都有三四年了吧。再看方越的神情，完全就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还事先深思熟虑过。忽而，盛开又体会到了方越的心情，在年幼的时候发现自己不同寻常的性向，父母又整日在外面工作，独自一人熬过的那段时光该是有多艰辛。
要是盛开是个率性而为的女生，这会儿她应该会冷笑着说，“他缺爱。”但是盛开不是，所以她什么都没说，同样的，方越也半声不吭，房间里又一次安静下来。
“我没有闹脾气，我就是喜欢男人，你不想接受，这也是事实，不会改变的。”面对死一般的寂静，先投降的是方越。
盛开想过各种可能的结果，比如李婉悦会继续质问他，又比如，李婉悦会像刚才一样情绪失控地打他。有各种各样的比如，但是盛开没有想到结果会是这样，就像她没想过今天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李婉悦不发一言地站起来，打开房间里的衣柜，从里面拖出一个行李箱，然后又一言不发地把柜子里的衣服都
塞到箱子里去。
“你想干嘛？”方越扯了好几次李婉悦的胳膊，都被她挣开，终于急了。
“我干嘛？我除了带你回家我还能干嘛？！方越，你小的时候我以为给你绝对的自由去撒泼就是最好的选择，我现在发现我错了，彻头彻尾地错了。你以前不是总嫌我们没时间陪你吗？好啊，我现在就打电话跟领导讲，说我不干了，我从今往后就在家里陪着你一个人，你说好不好？”
说着，李婉悦就真的转身去找背包，言出必行的架势让盛开都打了个寒蝉。现在方越要是被她带回去了，估计不承认错误是不可能被放出来了。李婉悦正准备以一种极端的方式去逼迫方越回归正道。
其实，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吗？就算不想改也可以随意撒个谎，先过了今天这关才是最要紧的吧。
盛开一边在心里骂着方越不知变通，一边脑子又开始高速运转怎么帮方越，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向来不做，可是看着方越好不容易出现的忧虑表情她又动容了。她果然是有一点心理变态吗？
“阿姨，方越现在高三，耗时间的话他是耗不起的。”
在李婉悦扯着方越走出门的时候盛开总算是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先前说教方越一个小时收一百，其实我挺过意不去的，我不是在职高中教师，也不是师范生，真没理由收这么多。现在这样的情况，你应该比我清楚高三时间很宝贵，虽说他可以先休学明年再参加考试，但是高考还在改革，指不定明年教材就变了，与其冒风险，不如让我和方越住一块儿。即使一时半会儿不能让他改过来，至少这一年里能不出额外的事故。”
盛开只知道自己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说之前也打了一肚子的腹稿，可是一说出来还是找不着逻辑地想到什么说什么，也不知道效果如何，可别弄巧成拙了。她胆战心惊地问:“您觉得怎么样？”
毕竟是知识分子，李婉悦只是一时激动做出的选择，被盛开一通说，也不知道听进去几句话，但是时间一长，脑子就会慢慢冷却下来。她说:“我请你回来就是让你教方越的，不好让你做额外的工作。这样好了，你帮我看着他一晚，我回去把事情都处理完了之后就搬过来跟他住。每个星期的补课还是照旧。”
你和他住一块儿，问题还不是要无限扩大嘛！盛开默默地瞟了个白眼，义正言
辞地说，“不麻烦的，我才大一，就几门课要上，下午基本上都没课，这里理学校也不远，早上回去应该刚刚好。你住在市区，坐公交过来还要转车，上班一定来不及的。”
“我回去之后就会把工作辞了……”
“那就更不行了！”盛开迅速打断她的话，见李婉悦狐疑地看着她，她顿了一会儿控制住语调才说，“您把工作辞了，那方越一定过意不去，他一过意不去，接下来的备考肯定受影响，这和您直接带他回去有什么实质性差别吗？再说，您突然辞职，叔叔要是问起来您打算怎么回答？直接跟他讲今天的事情吗？”
每个富足的家庭都有一个权威的父亲，而多半这样的父亲是不能容忍眼里的沙子的。毕竟是十月怀胎生的，就算自己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是会舍不得自己的孩子被除了自己意外的人打骂的。
李婉悦最后表示同意或者不同意，只是放下了行李袋，也不再扯着方越让他和她回家了。
“那麻烦你了。”
盛开听出了李婉悦话语里的低声下气，就算是在请她帮忙教方越的时候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语气，一直是趾高气扬的那种人。
“嗯。”盛开没有计策成功的欣喜，反倒有点沉重。
最后，李婉悦看了方越一眼，走出门。只剩下盛开一个局外人留在房间里，而且从今天开始她每天都要生活在这里。
“谢谢你。”
盛开听见身后有一个男生说了这么一句话。她转过身，耸耸肩，“把你的衣服都装会柜子里去吧。”
“从今天开始，要自己煮饭自己洗衣服，有没有后悔气走了你妈？”盛开把被子一掀，坐在**调侃方越。
“我向来自己煮饭自己洗衣服。”方越一边熟练地收拾着衣柜一边说道。
盛开嗤笑了一声。方越跟她生活在不一样的家庭，大事小事不用她说一句话，施华采会自动自发地帮她打点好，可是方越却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所以，假如她是今天这件事情的当事人的话，首先做的就是低头认错，然后再找时机达成目的。而方越却是迎面而上。
于是，虽然知道吃力不讨好还是要帮着方越也就有了解释，完全是因为羡慕吧，羡慕方越的勇气。
“你收拾着先，我回去拿我的行李。别往了另外一个房间也要收拾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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