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林嬷嬷带着门房徐老头并徐老头侄子抬了银子上来时,众人才明白为什么还得些许时候。
原来那要给他们的遣散费,是拿了自家大小姐的嫁妆出去当了换来的!当铺的红纸头还贴在上头,林嬷嬷交给了大小姐一张签子,大约是典当的总数。这下,就不止几位老嬷嬷掉眼泪了,连着几个跑腿的小厮都忍不住红了眼睛:这样的主子上哪儿去找?即刻就叫着不要三倍了,一个月的月钱就成。
文茵站起身,止了大家的喧闹:“说好了三倍就是三倍,这也只是典当了,往后总有拿回来的时候,大家也不用替我们操心,只是你们出去了,一时半会若是找不着差事,也好有个银钱傍身,都别推让了,排队拿银子就是。”
众人依言排了队,在林嬷嬷那里拿了银子,再去攸宁那边领一张手写的银钱两讫的条子,往后凭着这条子来领自己的卖身契,文茵站在攸宁身边,看着一个个脸教给攸宁他们的名字。众人心里又是一热:二奶奶竟还知道自己名字!这金府上下,可得有三百多号人呢!
三人直忙到钟敲九下,才弄完了这些事,草草用过晚饭,就往敏之屋里去了,还有些事要理一理,也得商量着救人是不是?
“敏之,你方才是不是想说那本子是你的?”攸宁一直想问这事,奈何方才忙乱,开不了口。
“是......”
“我从前见过你在这里写那个本子,一看见也是觉得是你的,可怎的会在那里?”
这时候,一直在敏之身边站着的墨玉扑通一声跪下了。
“小姐,是奴婢不好,是奴婢的错。”说着就要磕头。
“你起来,别忙着认错,到底是怎么回事?”敏之也有些奇怪。
“小姐这几日都住在娘家府里头,奴婢便想着要替小姐收拾些衣物,回来时看见那本子在书桌上摆着的,却不知怎地被带去了娘家府里,大约是奴婢粗心大意,随手就将那本子塞进了包袱,没想到惹出这样大
祸......小姐你打死我吧,是我的错,害了小姐和奶奶们,害了金家。”墨玉泣不成声。
“你抬头,看着我。”敏之低声道。
墨玉依言抬头,敏之便看见一张担惊受怕的脸,双目红肿,嘴唇哆嗦得发白。
“不是故意就好,下去吧。”
墨玉大约还想给自己请罚,知道主子们有事要商量,最后到底是下去了。
“你......”攸宁还想说什么,敏之先开口了。
“三嫂,我知道,我身边已经有了一个云莱,这个再出什么岔子,我也是枉为金家女了,只是今日这事,不是她的错,若硬要说,也只能算无心之失,别再追究了。”
文茵在一边点点头:“那本子才翻出来的时候,我就看这丫头好像要说什么,急的直咬嘴唇,恐怕真不是故意的。”
攸宁叹一口气:“你们两个都替她作保了,我又不是她的主子,有什么好说的。”
正聊着,忽然墨玉来报:“小姐,二位奶奶,亲家夫人来了。”
话音未落,就听见陆夫人一迭声儿“我的儿”,闯进了敏之闺房。
确实像陆夫人自己说的那样,总觉得自己铭儿对不起敏之,连带着她自己都不太好意思见敏之,如今金家遭此劫难,自己这个做义母的再不去过问,也实在可以一头撞死了。
“母亲这么晚了还过来,有什么要紧的也该明日再来啊,更深露重的,伤了身子怎么好。”敏之柔声宽慰,自然知道陆夫人是为的什么来的,只是已然这样了,着急也没有用,还不如想想怎么办倒更有用些。
陆夫人示意含香将一个匣子捧过来,当着金家二位奶奶的面开了匣子,里头是一摞银票,总有四五十张,最小的面额就是一百两。
敏之愕然:“母亲,你把漕帮的账房搬来了么?”
“你这孩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笑。我虽不是什么官太太,好歹也有些私房钱,这里只是一半,
还有一些在府里头,另有你爹爹的我也知道在哪里,你们几个女儿家的,又要救人打点,哪里不要用钱,这些先花着,不够再来跟我要。”想一想又添一句,“不用担心你爹爹,他知道我今日送银子来的事。”
敏之推脱一番,无奈盛情难却,勉为其难收下了。四人又坐着说了一会儿话,见时辰不早,陆夫人便起身回去了。
“既然已经收了,还是清点了数目,往后有了再还也不迟。”
三人洗漱后挪至**,文茵报数,攸宁记录,敏之监督,又将和平里这一处的用度放到一起,约好了文茵管账,有什么支取要三人都过目了才可。
说说闹闹,却听钟敲了一记,三人忽然都停了话头,气氛终于有些悲凉意味。
最后还是敏之先开的口:“我记得,上一回咱们这样,还是我出嫁那一日。”
那一天,敏之房里横七竖八躺了好多人,还有去了天津的大嫂和成俊。
文茵忽然有些鼻酸:“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语气凄怆,这他们两字未明说,可各人心中自有所指,两个被关在牢里,一个杳无音信......
金家的女子虽不让须眉,可始终也是女子,乍然遭此大难,是个女子便都会想要所爱的人在身边,哪怕只是将头靠一靠他的肩膀,好歹也是安慰啊。
三人相对而坐,帐幔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凄凉。
第二日一早,攸宁与文茵先醒了过来,见敏之还在沉睡,想着她也操劳了,就没有吵她,二人梳洗后下楼,正要往前厅去,迎面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握着一卷报纸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差点撞在文茵身上。
“你怎么回事啊,走路也不看着些。”
攸宁见他上气不接下气,只指着报纸说不出话,伸手接过,翻到他指的那一页,不看便罢,看了,不由觉得从头顶凉到脚底心。
“你怎么了?”文茵见攸宁脸色忽然发白,便也凑过去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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