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死的飞行员被从残骸中解救出来，人们以尽可能地减轻他的痛苦，因为他向他们表现出了善意。
兽医竭尽所能，但不幸的是，它只能做一些徒手的急救。
阴霾终于消失了一段时间，人们看着被包围，朦胧的雾浊浊的天空。
飞行员的眼里突然有了亮光，“去打仗啊。他妈的你们。”他说，然后就死了。大龙疑惑地问：“他叨咕啥？”
“他妈的你们，去打仗啊。”
大龙问滚啦：“……和他妈的谁打？”
滚啦问阿白：“……营座，和他妈的谁打？”
阿白看起来此事完全与他无关一样，也难怪，过很久他才想起他是营座。他总算在军官训练团混过，于是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哦，我先得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滚啦，我们在什么地方？”
李尔滚看了他足足几秒，让阿白几乎觉得神秘莫测起来。
“别逼我再说损话了。损人又不利己的。”他咬着牙说。
用手刨坑是不可能的，人们最后能做的是把二十多具尸体在林边排开，用拆下的树枝遮盖。
阿白和李尔滚两个受教育程度最高的人成立了临时指挥部，他们想找到十一点半方向八公里外的机场，但这是拿着地图也会迷路的丛林和山峦。
阿白挠着头，滚啦挠着腿，似乎一切又回到收容站昏昏欲睡的无所事事中。
背后传来一句滇国口音的话：“你们好。”
他们惊奇地回头看去，望着迷雾中出现的敌军。他拿着一支跟他一样长的步枪，向他们鞠了一个躬，介乎于友谊和害羞之间微笑。这货本应是一只手用开山刀从丛林中钻出来的，他的衣服被荆棘和藤蔓撕开了，人们盯着他，感到惊讶得喘不过气来。
现在人们这副尊容被他当作友军，因为看上去他们是在打劫越国飞机，而且常年出没丛林的人确实不怎么爱穿衣服。
随着怒骂，大龙一撬棍把那个滇国人拍死了，然后将步枪从他的身上拿下来，挂在肩膀上。然后他开始收拾那人的衣服。信奉着一个人的就是大家的这种逻辑，人们都过去扒那人的衣服。
一枚子弹飞过清道夫的头顶。他们抬起头，从丛林中看到另一个钻出的敌人。大龙站起来打算再拍死一个，但是人们接下来看到的仍然是十多个滇军纠缠在藤蔓中。开枪的滇军一脸不善的神情，这很自然，因为人们正在正在扒他们的侦察兵。
麻椒叫道：“跑啊！”
李尔滚很想为他这句话抽他，但大龙一马当先，麻椒奋起直追，众人已经一溃如沙，他只能拖着一条腿希望不要跑成最后一个。阿白用一种惊讶之极的表情看了李尔滚一眼，然后跑在我之前，当他已经快落在最后一个时，兽医和辣不怕一边一个架起了我，人们沿着林边奔跑。
麻椒那一声鬼叫和人们这通跑已经让滇军完全醒过味来。“蜀国敌人”“射击！”这样的吆喝声在身后此起彼伏，他们开始射击，落在最后的几个同僚一头栽倒。人们开始插斜道往林子里钻。
林中的那条羊肠小径在李尔滚眼前直晃荡，紫悠跟随着他的视线在往前冲。李尔滚身边的良兽医和辣不怕也在气喘如牛，长期饥馑让人们的体力根本不堪这样的狂奔。
他们三个猛然绊倒在什么东西上边，李尔滚被一个人扶起来，那是阿白，同时视线昏沉地看了一下那个绊倒李尔滚的东西：那是烧饼。
阿白问李尔滚：“怎么办？”
“你是营长！你说怎么办？”他反问。
“你是连长。”阿白居然有脸这么说。
李尔滚愕然了一下，看着阿白那张绝对六神无主的脸，刚才他得到斥候的上衣而大龙得到了裤子，都不合身，但一个有上衣而没裤子的男人看起来绝对比光屁股还要滑稽。而他们周围，所有跑不动的人全瘫在这里等着我的一个办法，那几乎是他们全部。
李尔滚说：“分开跑。只能这样。”
“不行。”
“那哪成？”
“扯犊子呢你。”
“不中。”
“扯卵谈。”
“放屁你。”
这种天南地北的否决语在同一秒钟之内蹦了出来，来自阿白，来良兽医，来自大龙，来自烧饼，来自辣不怕，来自麻椒，来自所有人。谁曾被五湖四海同时否定过吗？李尔滚只好看着他们发呆。这是他想到能跑掉几个的唯一办法。但是他忘了他们是哑巴牵引着的瞎子，无臂人背着的无腿人，谁也不敢离开谁。他们的上级把他们成捆地计算，他们自己也把自己当人捆子。
李尔滚看了看他们，说“那就打。没时间了。”
阿白问：“那怎么打？”
李尔滚鄙夷瞪了阿白一眼，碰上这样一个一切问题都扔给你的上司也真就欠上吊了，“他们打仗步兵前，火力支援后。又是雾又是林子的，机枪掷弹筒不好打的。别怕死，扑上去抢前边步兵的枪。”
于是阿白像木偶一样向众人重复：“别怕死，上去抢枪。”
李尔滚看着所有人木头一样仍呆在原地，不好踢阿白我只好狠踢了麻椒，“再蹲这就永远用不着怕死了！都快藏起来！”
这群残兵散勇总算是明白了，往茂密的枝丛里去找躲藏的地方。李尔滚拉了一把阿白，看着他的枪——冲上去的时候他需要那玩意儿。阿白看了他一眼钻进枝丛，他装傻充楞当没看见。他又看了眼大龙，他总算把撬棍插回腰上而把步枪拿在手上。
李尔滚需要那枝枪，它是他进攻的武器，但阿白不会给的——尽管在他手上，那只是让他觉得自己还算安全的工具。
于是李尔滚只好一脸失败样儿地去找我的窝藏之地。
他们在移动，后方的敌军马上跟了过来。发出丛林中踩断了枯枝落叶的咔嚓声。他们被发现了！机枪火力横穿丛林，断绝了人们反抗或是隐藏的任何企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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