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尔滚转回了身，喊：“跑！跑！”
阿白忽然清醒了似的打了个突，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逃跑了，同时带跑了绝大部分人坚持下去的勇气，他的身后跟上了一大群。
李尔滚艰难地跟随拔步，看见大龙瞄着他，他开枪，打死了正追到李尔滚身后要给一刺刀的滇兵——这是他们唯一的斩获。
大龙大骂：“跟你们一伙还不如跟耗子认亲家！”但是他还是冲过来两步拽上了李尔滚，那家伙力气非人，李尔滚瘸都比原来瘸得快了一倍。
人们再度仓惶逃离，在步枪的射击中又一个倒霉蛋倒下。
他们在狂奔中瞪着林子尽头透出的一点微光，阿白跑在最前，光着腿，滇军斥候的上衣在他身上如同张开的乌鸦翅膀，一堆被恐惧左右的家伙追随在盲目的阿白之后。
李尔滚被大龙拖拽着，使出挣命的力气对阿白大叫：“别跑出林子！你他妈找死！”但是那家伙头也不回，以少有的果敢跑出了林子。李尔滚只好向其他家伙嚷嚷：“由他去死！往林子里跑！”
可追击的子弹从林子里射来，他们像被牧羊犬咬到的羊群一样追着阿白跑。
大龙也只好紧随其后跑出了丛林，并且弄明白了阿白为什么亡命地跑向他正跑去的地方——雾气中有火光，因为火烧着，影影绰绰映出火光下的建筑剪影。
李尔滚拼劲力气大喊：“别往有火的地方跑！你们嫌枪打得不够准？”
一点儿用也没有，在迷雾和恐怖中他们毫不犹豫跑向他们不知所以然的灯塔。李尔滚绝望地站住了，喘了口气，顺便大骂一句：“王八营长！犊子督战！”
阿白回望了我一眼，继续冲向他的光明，也就是说我刚才的嚷嚷他全都听见了，只是他完全放弃看思考——一发追踵而来的子弹几乎打掉大龙的脚后跟，大龙跳了起来，拉着李尔滚继续这场亡命的长跑。
终于人们看清了阿译他们寻找到了什么：林边空地上的两栋简易建筑。两栋都在烧着，一栋火小一点儿，一栋火大一点儿，火大的那栋烧得噼里啪啦地正在爆炸，火小一点儿的那栋旁边，两个越国兵正在试图让它烧得跟另栋一样大，他们的工作已经将完，三加仑的汽油桶已经连桶扔在了屋边，他们正在上车。
“站住！”
尽管没着意瞄准，他们着实是向人们开枪了，人们胡乱地躲避，没打中什么，但堵住了他们任何逃跑的可能。
滇军的影子在人们身后的雾气中隐约地出现，机枪的火力扫射过来。他们在原地没动又一个人倒地了，阿白们再次拔步。
李尔滚声嘶力竭地叫：“分开跑！别进屋！我求……”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魂飞魄散的他们根本没勇气去冲越滇军那条有组织的射杀线，阿白一头扎进还没烧得太狠的屋里，其他人也都扎进屋里，于是李尔滚的最后一次嚎叫也变成了嘟囔：“……你们。”
那栋火大的房子烧得发生了一次小型的爆炸，什么东西烧得哧哧乱窜，像是刚点上就被人给踢倒的一个大号烟花。
大龙大骂，他手上挨了一下，于是他不管三七二十几，把李尔滚也拖进了屋里。
这栋房子的结构非常简单，单层，几乎就是用单层水泥板搭的，它明显是源自某些只想偷懒的越国工兵，有一条折了个弯的走廊，分出了很多单独的房间，像是个简易营房。
冲进这里的人便在地上瘫了一堆，阿白几个体质虚的已经跑得哇哇地呕吐。大龙把李尔滚扔在他们中间，叫骂连天地对门外的迷雾里开了一枪，那最多算扬刀立威而已，根本不可能命中。
李尔滚不再管他们，径直冲向里边，他想找一个出口，但只找到一堵死墙，他瞪了半晌那堵墙也没在上边瞪出一个出口来，他砸了砸这建筑里的几扇门，它们干脆是那种包了薄铁皮的玩意儿，无一例外地锁着，凭他的力量无法打开它。
李尔滚蹒跚地回去属于他的人群，被燃烧中弥漫了这建筑的烟雾呛得咳嗽着，也听着来自隔壁建筑的爆炸和尖啸。阿白们在那又呕吐又咳嗽地把自己整治得够呛，有人在做和他曾做过的徒劳，砸门。
他靠在旁边的墙上，待了一会儿后开始大笑。
阿白用一种知道做错了事的哀怜眼神看着他。
李尔滚边笑边说：“你真行，真行。滇人的房子都是四通八达，你偏就能找到一栋只有一个门的越国仓库。”
醒过神来的阿白现在想亡羊补牢，他挥舞着手枪，“准备防御！”
“来不及啦。你打过仗吗？你知不知道我们败了的时候就好像受惊的绵羊，顾头不顾腚扎个自以为安全的地方，然后叫人圈起来杀？”他失望地都不想跟阿白说话了。
阿白还想维持着他的身份，挥着枪说：“你不要动摇军心！”
“再给我一枪啊——别挥那枪啦，又不是你们训练团的教鞭，要走火的！”李尔滚说。
阿白现在清醒些了，不会乱挥枪，但他向其他人招呼：“跟我来！冲出去！”
“弟兄们，让他先走十秒再上。”李尔滚在背后大声说。
好了，现在大家都相对冷静了，于是不再死跟着阿白跑了，也用不着十秒钟，阿白刚冲到门口就被几支精确已久的步枪盖了回来，良兽医亡命地抢上去，拖回一个脑子慢到跟阿白跑的兵——那位现在已经成了伤兵。
大龙骂着，冲到门边举起他们仅有的一支步枪向外瞄准，他根本看不见雾气里的敌军，只有远处的雾霭和近处的火焰。
李尔滚推开了那个勇猛的家伙，用来轰他的是机枪的弹雨和一枚失近的手炮弹，三角阵的那两个角一起发动，机枪在他刚站的地方锄出一排坑，炮弹在门外炸出一片烟尘。气浪把他们俩掀了回来。
他们狼狈地回到相对安全处。大龙吐着嘴里的沙土，他居然被炸得有些服气，“小个子狠啊。这小炸弹还越扔越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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