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怎样的女人他都见过,怎样的目光他都见过,冰冷的,讽刺的,爱慕的。
可凌语之的不一样,她就用最为平和的目光看着她,带着淡淡的悲哀和同情看着她,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母妃,那个永远美丽而高高在上的母妃。
有时,她也会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那时他年幼,不懂她眼中的光是什么意思,那时觉得,母妃看着自己的目光总像越过了自己在看别人,那眼底的悲哀和同情却是给自己的。
那时看到母妃这样看自己的目光,他的心里是不喜而愤怒的,因为那时的他想证明自己,自己是最强的,即使自己没有太子的身份,但他证明了自己是最优秀的。
他做到了,但是母妃还是经常那样望着他,以同情的目光望着他。
而看着凌语之平和同情的目光,他却觉得他伤了她,定是因为恨到了极致才是如此,那刻,他看着凌语之眼底的同情,浑身的怒火竟然都平静了下来,甚至,心底划过的那丝痛楚逼的他想逃避开她。
但是他不敢去接触那个真相,因为有时现实比真相更残酷。
敖尊放开了凌语之,他侧身躺倒了她的旁边,静静的看着天花板默不作声。
凌语之吸了口气,面无表情的盯着床顶,似乎觉得比看敖尊更有意思的多。
两人沉默了一阵子,敖尊突然将头抵上了后面床壁,双手交叠放于脑后,静静的又看了会床顶:“对不起。”
忽然他说道,并动手解开了她的穴道。
凌语之扯着衣裳的手忽然有些迟缓,她刚刚听错了嘛?那个狂妄自大、暴躁狠厉的敖尊居然跟自己说了对不起。
可是对不起有用嘛!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抹杀掉他刚才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将刚才自己失落的尊严置之不理?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将以前的一切一笔勾销嘛?
不可能!
她办不到!
如果做错事的人都说一句对不起就可以了,那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后悔药这么词?
她现在从心底和身体上都讨厌着敖尊,更别说是原谅。
拉了拉凌乱的衣裳,她起身躺到了榻上,垂目不语。
屋子里静的唯有两个人的呼吸声,一长一短。
敖尊看着床顶,叹息了一阵,一声比一声长。
“今天心儿告诉我,她想要个孩子。”敖尊一向深沉有力的声音里竟然染上了几分无奈。
兰玉心那个心计婊想要孩子,你跟她生去**生就是,何苦来我这里!
他又叹息了一声:“可是,语之,可是你知道嘛,我不想她比你先怀上孩子。”
他第一次没有叫她王妃,他第一没有直呼她的名字,他那么温柔的叫她,语之。
而他竟然与她说话时没有自称“本王”,他用的是“我”,这还是第一次,真是稀奇。
这让凌语之感到新奇,不过新奇的不是这些,而是他说他想跟自己生个孩子?
这真是莫大的讽刺?
他们之间以前原本可以相安无事的,也可以互相漠不关心,而今呢,难道他们不该以后都形同陌路,或者是变成仇人?
“语之,你现在肯定很恨我,觉得我冷血,暴躁,狠戾,我不怪你。”敖尊继续
自顾自地说道,“语之,你能听我说这些话,我很高兴…我心里有很多话,自从母妃过世后,我就一直没与人说过,那些藏在心底的心里话,都不知道跟谁说。”
“心儿她是很好,也很爱我,可是我就是不够相信她,语之…你在听我说嘛?”
凌语之才不想知道他的那些心里话呢,她一点也不想了解他,她不是那些言情小说里的女主,有一颗生母玛利亚的心,她身体内还流着两种毒,她没有时间去了解他。
她想要的是自由,她不想在走之前跟这个王府里的人,尤其是他,有任何的牵扯。
还有,他这算是什么?打个巴掌给个枣吃嘛?这也不算是甜枣吧?
缓缓闭上眼,她开始装睡。
敖尊见没有人回应他,又连着叫了两声:“语之……语之,你睡了嘛?”
睡了的人是不会说话的。
凌语之听到床那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衣服摩擦的声音,接着有个极沉极沉的脚步走到了自己的前面。
她感到有一阵灼热的目光在看着自己,那目光很浅,又似乎很深。
等了很久,目光的主人始终都没有动静,她不想去追究,也不想看懂,她真的好累,渐渐的,她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将她从榻上温柔的抱起,又温柔的将她放到了**,捏好了被角。
第二日醒来,窗明几净,有几缕阳光倾斜而下,柔柔射进房内。
敖尊早已不在房内,她也不感觉到有什么惊异的,浅浅起身。
凌语之淡淡穿好衣裙,早有丫鬟上来服侍洗漱,从起来到洗漱完,她都一句话没说,不是因为昨夜的事情,而是她懒的开口。
“王妃,早餐可要吃点什么?”仓玉端下洗漱水去,又匆匆从来问道,神态恭敬,语气更是小心翼翼。
昨日自己见着王爷来,便要去禀报王妃,不料王爷却把自己支去厨房做桂鱼红枣汤,那时心里就咯噔了一下,莫不是会发生什么事情。
当她端着鱼汤来到房前时,就听到王爷的粗暴声,看来还是迟了。
她唤人将那桂鱼红枣汤端走,自己一夜侍立在房内,四更时分,王爷从王妃的屋子里出来了,一向冷然严峻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虽然如此,他走之前竟然还回头看了一眼房内睡着的王妃,这是不曾有过的现象。
王妃今早这素净的颜色,提醒着她不要轻言乱语,既然王妃没有问起,那她就不该提起,也不该说起王爷那一丝的好。
凌语之淡淡摇了摇头,她看着仓玉那小心伺候的模样,若有所思:“仓玉,你是不是觉得我与王爷发生了什么?”
“不过也没错,我和他是夫妻,做那种事本就是理所应当的。”凌语之又淡淡补充道。
既然他这样对她,那她就要好好回报他,不给他好好制造点麻烦,她就不行凌。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是奴婢的错…奴婢没有提前向王妃禀明王爷来了,才让王妃昨夜受辱,仓玉心甘情愿愿意领罚,还请王妃责罚。”仓玉一听她提起这件事,以为是要惩罚自己的失职,连忙跪在地上,颤声道。
“王爷半路把你支去干别的事情了,这不是你的错,我不罚你。”凌语之表情淡淡,显得有些风轻云淡,“再说我也没有受
辱,不过这传出去该怎么样,怎么传,你心中总有数吧?”
仓玉点了点头:“奴婢明白,奴婢定让兰香院那位坐立不安。”
凌语之满意的点点头,她坐在椅子前,慢慢照着梳妆镜:“仓玉,快帮我打扮打扮,我有事要出去。”
“是,王妃。”仓玉听着凌语之的回答,心下松了一口气,她从地上起身,走到了镜子旁边,“王妃这次想梳一个什么样的发髻?”
“简单的就好。”凌语之从盒子里疑惑的拿出一根碧玉的簪子把玩着,那簪子里的沁色光芒盈盈,似有流水一般清淌,做工精致,巧夺天工,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仓玉的手很巧,很快就帮她梳好了一个精致而简单的发髻,她刚要挑选搭配的发饰,看着王妃饶有兴趣的把玩那只发簪,笑着说道:“王妃今日可是要戴这只?”
“这是哪来的?”凌语之看着这根簪子十分的陌生,她不记得自己以前的发饰中有这样贵重的首饰。
“回禀王妃,今早王爷派人送过来的,唤作碧瑶簪,是送给王妃您的。”仓玉的视线也被那簪子的精美吸引过去。
清晨她看管家送来时,那簪子一看就不是俗物,想是王爷想对王妃示好,她就将那簪子搁在梳妆盒里了,她没想到王妃会直接拿出来把玩。
“他送的东西,再美的东西在我眼里也是一文不值。”轻飘飘的看了那眼簪子,掌心松开,簪子应声落地,溅出一地狼藉,连声响都听着素净。
“语之,你怎手滑成这样,嘶。”玄灵子站在门口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簪子一看就十分配你,还十分称手,语之啊,你是不是起床没有洗手?”
凌语之神色寂静的看了他一眼,薄唇轻启,眼神微怒:“不是你今早送的嘛?听着这个声可觉得喜庆不喜庆?”
玄灵子穿着一身剑光蓝的衫子,眉目俊朗,眼中神采飞扬,身形挺拔,腰间还别着一块流光玉佩。
他束手打着一把折扇,无比招摇的从门口踱了进来:“原来是我送的,怪不得听着这个碎的声都觉得十分的喜庆呢。”
“王爷好。”仓玉行了一个礼,道了一声恭敬。
“仓玉你出去吧,我和王妃有话说,有事会叫你的。”玄灵子挥了挥扇子。
待她走后,他用扇子指着这一地的簪子碎片:“这是怎么回事?语之,我怎么不记得我有送过你这东西啊?”
“自然不是你送的,是敖尊送的,你现在是阴阳颠倒了么?大晚上不出来,白天才出来,你这是帮着敖尊一起欺负我是么?”凌语之别过头去,脸色薄寒。
“语之,是不是敖尊那混蛋王爷欺负你了?我找他算账去!居然敢欺负我家语之,我以后都不让他出来了。”玄灵子愤愤道。
哭丧起一张脸,“语之,你别生气,是我的错,昨夜不是让敖尊去收拾兰玉心那个烂摊子嘛,那兰玉心我实在看着厌烦,就一边睡觉去了,哪知道一睡醒,就到今天早上了,我不是故意的,要不然,你打我解解气好了。”
凌语之也怪不得他,这个敖尊,本性一向如此,是自己昨夜疏忽了才会让他钻了空子,好在他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玄灵子:“打你就算了,你这块玉佩倒是不错,你哪弄来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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